遠遠的,清影就看到青萍在那裏又是甩手又是跺腳,一張臉也不太好看,他走過去,對上她憤憤的眼。


    “怎麽了?”


    青萍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他搶我糖吃,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搶我的糖?!簡直過分!”


    說完,她又迴頭忘了一眼殿內,轉過來腮幫子鼓起能裝下兩個包子。


    清影一張嚴肅的臉,此刻才多了些生動的表情,他笑著從荷包裏拿出一顆糖果遞給青萍:“給。”


    他們自小便失去了雙親,兩兄妹相依為命,感情深厚無比。


    “哪來的?”青萍剝開糖紙,放進嘴裏,嗚嗚地問。雖然這不比小郡主賞賜的好,但總比沒有要好。


    清影:“小郡主身邊的宮女給的,叫什麽阿寺。”


    “給你糖,怕不是看上你了吧,哥哥。”青萍調侃。


    “可能吧。”


    清影始終覺得那小宮女看他的眼神和看別人不一樣,暖暖的甜甜的,跟他說話調子也是軟的。


    崇華殿殿內。


    宇文允沒吃那兩顆糖,他看一眼便隨意的丟在榻前的案幾上,然後便睡覺了。


    紅羅帳暖,燭影搖紅,懷中的人嬌軟又香滑,他俯下去,一雙瑩瑩雪臂便將他纏住了……


    男人睡夢中無意識地囈語,聲音啞得發顫:“諾兒……”


    酣然的好夢過後,自然留下了些清晰可見的痕跡。太監常福在給宇文允收拾換洗的衣物時發現了,他抿嘴笑了一下,然後彎著腰退下去。


    下朝後,宇文允單獨留了幾位大臣在禦書房商議國事。常福在一邊沏茶,茶水沁澈,氤氳水汽縈繞上來透人的醇香。


    直到晌午時候,人才散完。


    下午還要批閱奏折,索性就在禦書房用午膳。片刻後,宮人便頂著托盤魚貫而入,一道道美味珍饈擺滿了桌。


    常福站在一邊,今早的事情他一直都放在心上,現在得了空,他才小心的提議:“陛下操勞國事,何其的辛苦,理應要有人照顧,奴才明日便派人把陛下在遠在渝州的各位夫人,小皇子,小公主接到上京來,這樣也算是和和美美。”


    別說皇子,就是外麵一般大戶人家的公子,十四五歲便有了通房侍妾,如今皇上二十歲,正妻沒有,渝州定是有幾個的小的,或許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宇文允停了筷子,擦嘴,起身便走。


    常福跟在身後:“陛下覺得有何不妥?”


    生母徐若嫣死後,宇文允便交由宮裏的張嬤嬤和太監常福照顧,兩人是盡心盡力,張嬤嬤兩年前死了,宮變的事情常福也有功,如今宇文允稱帝,提拔常福為太監總管,讓他在身邊伺候。


    “有勞常公公操心了,你說的那些都沒有。”他丟下這句話便撩袍坐下看折子。


    常福一驚,跟著淡淡的眉頭蹙起來,臉上一副擔憂過甚的表情。都沒有啊?!一個大男人正值當年,血氣方剛,這些都是正常的需求,為什麽沒有呢?


    莫不是?


    常福不敢想了,可昨晚陛下又。


    天佑我胤朝,天佑我胤朝,陛下龍體安康,定會子嗣延綿,常福雙手抵在腰際合攏,默默祈禱著。


    忙完政事天已經黑了。


    宇文允擺駕未央宮。


    其實早在十年前,宇文允就已經知道嘉諾不是他的妹妹,也知道自己的生母因傅瀾汐而死,就是因為他知道了這些,他才被送去的渝州。


    他恨傅瀾汐,也不該對傅瀾汐的女兒有好臉色的!


    殿外,有宮人迎駕。雙手提著裙擺就要跪下,嘴唇也微張要說“參見皇上”了。宇文允製止了她們出聲。徑自走進去。


    繞過外殿屏風,直接往裏麵的內閣走,掀開瑪瑙珠簾。


    聽見清脆脆的響聲,嘉諾和阿寺都瞧過去。


    男人一襲墨色錦袍,衣襟和袖口都用金線繡著祥雲圖案,腰間束帶綴著一隻剔透的玉,清峭俊挺的身姿走過來,帶著一股早春月夜的冷寒之氣。


    宇文允抬手一揮,阿寺很有眼力見,退出去,走到珠簾前,她又迴頭看了一眼嘉諾。


    屋子裏陳設奢華,用的擺的都是最頂級的,此時孔雀爐裏還生著炭火,暖融融的。他仍然打量著房間,薄唇抿開問:“冷?”


    嘉諾此時正在泡腳,一雙白皙的小腳丫沁在清澈的水中。她試圖扯下一點裙角去遮蓋,可是睡覺穿的素白水裙有些短,腳踝向上一點小腿都在外麵,根本遮不住。


    他不再是小時候可親可近的二哥哥了,這樣露著腳總歸是不太好。


    她白淨的小臉攀上一點紅,心不在焉地答:“嗯。風寒還未痊愈,夜裏覺得冷。”


    宇文允倒是還沒看她,走到桌前,上麵放著筆墨紙硯,寫好的兩張紙上爬著歪歪扭扭的字跡。


    醜。


    記得小丫頭四歲便被送進國子監識書寫字,那時她就整日哭鬧,這都十一年過去了,字還寫得這麽醜。


    “過段時間去國子監,好好學學寫字。”宇文允放下手中的紙,這才往嘉諾的方向走。“難免以後嫁出去,夫家瞧見了丟朕的臉。”


    嘉諾本想反駁不去學寫字,可又被宇文允這麽一說,心裏突然覺得羞愧,她不能給他丟臉。莞爾,她抬眸,乖順柔軟:“謝謝陛下,我一定好好學。”


    避無可避,宇文允一眼便看見了她泡在水中的腳。


    白白嫩嫩的,小巧可愛。


    進來已經多時了,那水也沒有冒熱氣。宇文允微微蹙眉,俯身彎腰。嘉諾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心裏一緊,腳趾下意識地蜷起來。


    隻見一隻骨節分明,白皙好看的手伸過來,指尖碰觸水麵,劃了兩下。


    水已經涼透了。


    本就冷,水一晃嘉諾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雙細肩微微顫抖。


    這細微的動作被宇文允收在眼底,他拿過旁邊的一個小凳子坐下,然後直接端走了嘉諾腳下的金絲楠木水盆。


    下一息,她的左腳腳踝便被宇文允溫熱的手握住了,嘉諾驚訝得輕聲一唿,嫣紅的唇微微張著,露出一點潔白的齒和軟的舌。


    小臉一下紅到了耳根,耳垂燒得欲滴血。腳踝延至往上,麻麻的,似乎沒了觸感。


    宇文允一手握著她的腳,一手拿過巾帕給她擦腳,水擦幹了,他又伸手去換另一隻。


    兩隻都擦好了,他才垂下視線去找她的鞋子,找了片刻,地板上幹淨整潔,別說鞋子,一根兒頭發絲都沒有。


    少女的腳冰冰涼,就這樣大喇喇地被他放到腿上。


    “你鞋子呢?”宇文允抬頭問,這才看到她羞紅的一張小臉。


    嘉諾埋著頭,羞得鼻息都秉著輕輕的唿吸,心跳也亂了,腦袋裏空空一片,反應遲鈍,等了片刻,她才小小聲地說:“應該,應該是在帳子裏。”


    她睡醒了光腳過來的,鞋子被放在床榻旁。


    “你羞什麽?”宇文允頗有興致地看著她,一雙清寒的眼隱約有笑意。


    嘉諾怔怔的,貝齒咬著下唇,不知如何作答,便不說話。隻急著收迴腳,踩在地上往床榻那邊跑。


    隻是剛跑出兩步,她手腕便從後麵被拽住了,下一息她嬌小的身子被宇文允從身後打橫抱起來了。


    “又不是沒碰過,小時候二哥哥還給你洗腳呢,忘記了?”


    她沒忘,小時候夏天她喜歡光著腳瘋跑玩鬧,一雙腳丫子弄得沾滿了塵土,她怕母妃責怪,便跑到二哥哥哪裏去洗腳,可她手笨,將裙角袖子都打濕了腳也沒洗幹淨,宮女要幫忙,她怕癢不肯,二哥哥給她洗就不會。


    所以總是二哥哥給她洗。


    “可現在,可現在不一樣了啊。”嘉諾在宇文允懷裏,隻覺得身子都羞得發燙,可鼻尖縈繞的,二哥哥身上的那股冷香真的好好聞,好好香。


    帳子撩開,宇文允將人放在榻上。


    “哪裏不一樣?”宇文允坐在榻邊,看著她,等她迴答。


    嘉諾僵手僵腳地起身,往前挪了兩下,坐在他旁邊,腳下是她的鞋子,她彎腰撿起來穿上。穿好,她才認認真真地說:“現在,你不是我的二哥哥了,我是母妃和別人的孩子。”


    身份不一樣。


    嘉諾低下頭,有些傷感。她也委屈,她什麽都不知道,突然有一天跟她說她不是父皇的小公主,好多人對她冷眼嘲諷,罵她是野種。


    宇文允側身,抬手去勾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自己。


    “昨晚,朕夢到你了。”他清雋的臉上神色不明,眼眸深深。


    嘉諾仰著臉,也不動,一雙眸子轉了轉,清澈靈動,聲音輕軟:“夢到什麽了?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嗎?”


    她希望是,因為昨晚她也夢到了,她多想迴到小時候的時光,空氣都是甜的。


    宇文允凝她嬌俏的小臉半晌,才抿唇一笑:“嗯,小時候的諾兒我最喜歡了。”


    “那現在呢?”嘉諾脫口而出,隻一息,她又垂眸,長睫輕顫。現在,現在她不是他妹妹了,怎麽會喜歡呢。


    漫長的沉默,空氣都凝固了。


    最終,她也沒有等到宇文允的迴答。果然……


    她愣神之際,宇文允起身掀帳出去。


    皇帝還沒有走,嘉諾怎麽敢先睡覺,不理他呢。她也趕緊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走。


    床榻左側有一個極大的青銅架,造型別致精巧,上麵放著許多小姑娘喜歡的小玩意兒,兔子燈,香囊,珊瑚白鶴……


    宇文允的視線最終落在一柄小弩上,她還喜歡這個?


    他拿到手上細看,弩小巧,捏柄和扣手上都包裹了牛皮,軟的,不傷手。看得出是精心製作,誰買給她的?可看這細致的樣子,更像是誰親手做的。


    “哪裏來的?”他問。


    嘉諾如實迴答:“生辰的時候,傅錚表哥送我的,他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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