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堅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此時的他同樣也是心緒萬千。


    剛才在大街上,不僅是雪落看見了他,他也一樣發現了雪落,還有跟在他後麵的那些曾經的族人們。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隻要隨便找個人一問,自然很快就能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其實他在看見雪落時,就已經猜出了他們的現狀,找人詢問不過是再一次確認而已。


    雪山部落果然也沒有能力撐夠今年的冬天。自己的前族人們,已經成為了自己部落的新人,而如今的新人,可沒有當年那種被一視同仁的待遇了。


    現如今部落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過,來投奔的人也就一天比一天多。部落對勞動力的需求也沒有以前那麽迫切了。既然如此,他們所受到的待遇自然也就越來越差。用城主大人的說法就是,供求關係已經發生了改變。


    部落裏的那些好工種,早就被那些部落的‘老人’們瓜分完畢,剩下的大多是些原來的族人不願意幹的活計。


    當然,就算都是新人,在分配的時候也是有好壞之分的。


    阿堅很清楚,負責給他們安排工作和分配物質的人是風。而隻要自己願意給風帶句話。自己的麵子,風無論如何也是會給的。那麽,雪落他們就能在分配的時候占到很大的便宜,日子也能好過許多。


    可是,他願意這麽做嗎?他還願意幫助這群人嗎?此刻的阿堅不由自主的陷入了當年那痛苦的迴憶之中。


    當年,他是部落是一等一的勇士,他有著強壯的身體,矯健的身手。他還有一個美麗又會體貼人的妻子,他每天都會帶迴很多的食物,是部落裏人人巴結的對象。


    他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他會一直這麽幸福下去,然後順利的接任族長。他有信心,以自己的本事,一定可以帶領族人們過上比現在更好的日子的。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相信他的人生一定會和他自己預想的一樣美好。


    可是,就像城主大人所說的那樣,人算不如天算。


    那天早上,他和往常一樣和大家一起出門打獵。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天會是他今生最後一次狩獵。


    當他們豐收歸來的時候,山上忽然滾下來一顆落石。雖然他有幸撿迴來一條命來,但是他的腿卻被大石給壓傷了。


    族人們把他抬迴了山洞,當知道他的腿無法複原時。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變了,隻有他的妻子待他依然如故。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如從前了,所以他很快的調整好了心態。盡管自己腿上的傷還很疼,他依然堅持為族人們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做那個用,殘忍的現實依然擺在了他的眼前。


    部落今年儲備過冬的食物不足,自然不願意浪費在他這個廢人的身上,族長對他下達了‘驅逐’的命令。


    ‘驅逐’!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部落驅逐的那一天!最讓人心寒的是,族長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盡然沒有半分猶豫。


    而那些,曾經受過他無數恩惠的族人們,沒有一個人對這個命令有異議,更沒有一個人為他說一句話。每一個都站的離他遠遠的,曾經的情誼被忘得幹幹淨淨。


    就連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雪落,也沒有為他說上一句話。在發現他的求救目光向自己投來的時候,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居然把臉轉向了另一邊。


    他絕望了,所有的人都拋棄了自己。罷了,走就走吧,反正自己像這樣活著也是痛苦的,還不如給自己來一個解脫。


    正當他準備獨自離開的時候,從人群中卻傳來了自己妻子的聲音。


    “等等!”


    “敢問老族長,我知道被驅逐的人是沒有食物可領的。”他的妻子叫停了自己後,立刻對族長發問:“但是對於在冬季來臨之前,自願離族的人,部落是會他一部分食物的。對吧?”


    “冬兒!”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妻子居然想要陪自己一起走?難道她不知道,外麵等待著他們的隻有死亡嗎?


    “冬兒,你可要想清楚?部落並沒有趕你走!現在出去,隻有死路一條。”冬兒身體很好,而且很漂亮,族裏願意和他成親的人不少。完全沒有必要陪個廢人去死。鐵石心腸的族長也忍不住勸到,當然,他為的依然是他的部落。


    “我想的很清楚了。請族長將屬於我的食物給我吧。”此刻的妻子很堅強,在一起這麽久,自己居然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擁有的不止是美麗。


    “好吧!雪落,把食物給他們!”


    就這樣自己和妻子帶著部落分給妻子的食物上路了。


    妻子說要去投奔她的父親,妻子還說她的父親一定會收留他們的。其實他知道,妻子和他一樣,都不太相信這句話。


    自己曾經是部落的下任族長人選,曾經為這個部落做了那麽多的貢獻。而他自己的族人們在選擇拋棄他的時候,完全不念舊情。自己的部落都這樣,其他的部落又怎麽會願意收留他這個廢人呢?


    仿佛看出了他的擔憂,妻子安慰到:“不用擔心,我父親是族長,他很愛我,他一定願意收留我們的?”妻子說完後,估計也覺得這句話沒有什麽說服力,急忙又加上一句:“族人們也很好的,一定不會反對的。”


    “知道了!但是我們也得先趕過去再說啊。”雖然自己已經不報希望了,但是為了安妻子的心,自己不得不裝出一副相信自己一定會得救的模樣。


    他必須的把妻子帶過去,他相信對方就算不願意收留他這個廢人。但是,他的妻子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再加上她還是族長的女兒,他們一定會願意留下她的。


    因為食物不足,再加上自己身上的傷,他們的這段路程走的異常艱難。他不止一次的想讓妻子放棄自己,但是固執的妻子堅持要和他一起活。到後來,他越來越害怕,要是對方不願接納他這個廢人的話,妻子會選擇再一次和自己一起走。


    好在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真的和妻子所說的一樣,他和妻子都被留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城主不僅僅是收留了他,還給了他第二次的生命,讓他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沒有用的廢人。


    他如今的成就,就算是一個沒有缺陷的人也不容易辦到的。


    他終於證明了自己不是一個隻能被放棄的廢人,他現在是能夠從閻王爺手裏強人的醫生。他能夠受到族人們的尊敬和愛戴,他也有能力讓自己深愛的妻子過上好日子。


    在今天之前,他每一次取得成就的時候,都想衝到雪山族的麵前,讓他們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幻想著他們後悔的模樣。


    可是,如今他們來到自己的麵前,自己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對待他們。


    如今,雙方的地位已經差的太多了。自己是這個部落站在雲端的人,而他們呢?不過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可憐人。


    自己狠的雪山族已經不存在了,他們連自己的部落都沒法抱住,自己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再去落井下石一番呢。


    在如今的部落,自己的名聲很好,大多數的人多認為自己是好人。更有被他救過的族人,稱他為‘活神仙’。


    可惜,他畢竟不是真的神仙。他做不到忘記別人對他的惡,隻記得曾經的情分。


    畢竟是自己曾經的族人,在這個時候踩上一腳的事,自己做不出來。但是當年被那麽對待過的自己,也做不到不計前嫌的拉他們一把。


    這裏才是他的家,才有他的族人,才是他效忠的部落。至於雪山族,他欠他們的早已還完了,他們欠他的,他也不想討要了。


    罷罷罷,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吧。可是為什麽自己的心還是被影響到了呢,為什麽自己還是會難過呢。


    ‘扣﹑扣﹑扣!’敲門聲打斷了阿堅的沉思。


    “進來。”清醒過來的他,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並不淩亂的衣衫,仿佛在掩飾自己曾經的軟弱。


    “阿堅院長,例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您準備的怎麽樣了!”來人是阿堅的助手,他很清楚阿堅的行程,眼看著例會就要開始了,阿堅這個副院長還沒有要動身的意思,他終於忍不住前來提醒。


    “謝謝提醒!你先出去一會,我收拾一下馬上就走。”


    阿堅真想自己一巴掌,自己居然糾結於以前的事情連會議時間都給忘記了。


    他是阿堅,是山木族的阿堅,雪山族的阿虎在被族人趕下山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對了,他現在的追求可不一樣了,他得好好努力,爭取為自己的兒女贏得一個姓氏迴來。


    在如今的部落裏,名字取得再威猛都沒有用。隻有被城主賜予的姓氏,才是被最大程度的認可。就像方菱一樣,他的後人永遠都會記得是方菱幫他們掙得的這個‘方’這個姓氏。


    人要活到這個地步,才能算是沒有白活一迴。


    唉,城主大人現在對於賜姓越來越小氣了,全部落也沒有幾個人有自己的姓氏。每次聽到別人稱唿爹為‘木院長’的時候,自己都非常羨慕,就連妻子有時候也會得意的說自己是木姑娘,而自己隻能是阿堅公子。


    所以,什麽雪落的無情,雪山族的拋棄,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可是有著比這些都重要的事情要做,要是一直糾結於這些事情的話,自己估計一輩子都沒法被城主賜姓了吧,自己得競爭對手可多著呢!


    阿堅重新振作了精神,坐著自己的軟轎敢去參加例會去了。


    果然,自己被過去的事情迷了眼,列會居然是最後一個到的。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阿堅鎮定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坐,不想讓別人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的端倪來。


    林柊自然看到出來此刻的阿堅心裏有事,但是他也看的出來,阿堅並不想被任何人看出來,作為一個好領導當然不會拆穿他。


    林柊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齊了,大夥兒也就安靜下來正式開始匯報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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