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賊兵殺過來了,殺過來了!”


    幾個下人屁滾尿流的從外麵跑了過來,膽戰心驚的待在孔衍植的麵前,大喊大叫。


    那個樣子,就像是受了驚的狗一樣,慌神無措。


    孔衍植也好不到哪裏去,臉上的慌張都快化為實質。


    “真的來了嗎?”


    孔衍植不相信的問了一句。


    其實他心裏已經知道了這事是真的,可他就是不願意相信。


    他還在做夢,希望孫傑的兵馬沒有攻殺進來。


    何琦可不會給他多餘思考的機會,汽車停在了孔府的大門前。


    “衍聖公,孔家,從春秋至今,儒家一直是顯學,曆朝曆代的文人士大夫以及讀書人,都靠著孔家吃飯。


    這麽多年,孔家也成了曲阜一霸。要是孔夫子知道自己的後代會是這個樣子,會不會被氣死?”


    何琦看著大門緊閉的孔府,搖了搖頭。


    身後的士兵順著街道跑了過去,將孔府包圍在裏麵。


    何琦來到了孔府的大門前,幾個身強力壯的士兵從他身後走過,拿著撞錘就要上去撞擊大門。


    還沒等這些士兵動手,大門忽然從裏麵打開。


    一陣清風吹來,吹進了孔府的家裏。


    何琦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臉上閃過一絲呆滯。


    隻見孔府一家人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大門後麵,從大門後麵的門房一直到前院。


    整整齊齊,規規矩矩,一絲不苟。


    孔衍植站在最前麵,麵前插著一個白旗,手中捧著一個本子。


    這是他寫的《恭請大秦仁德聖明皇帝進山東表文》。


    一共三千多字,全部由小楷寫成。


    不愧是孔家,不愧是文化大家,這種手速,整個天下間能比得上的人實在不多。


    孔家從古到今磕頭蟲當慣了,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曆史上的孔家,在看到李自成後,就高舉義旗。在看到建奴後,又剃發易服。


    這種人為了活命,能做出任何事情。


    何琦帶著身後的隨從,來到了孔衍植的麵前。


    看著他手中的那本賀表,何琦拿了過來。


    翻開第一頁,溜須拍馬,奉承討好的話赫然在列。


    看了七八分鍾,實在看不下去,上麵全都是恭維的話,那叫一個酸臭。


    “你們孔府的意思是,投降了?!”何琦問道。


    孔衍植規規矩矩的磕了一個頭,道:“大秦乃是天下第一國,我皇之豐功偉績震爍古今,乃天下第一仁德皇帝,我孔家不敢於仁君為敵……”


    洋洋灑灑稀稀拉拉又是一頓吹捧。


    孔衍植身後的那些人也都是如此。


    他這人有些鬼,為了能夠“勾起”何琦的同情心,故意將府中的小孩拉到前麵,


    何琦看去,這些啥也不懂的小孩子一個個的驚慌失措,連連喊著求饒命。


    “孔家,真真惡心!”


    何琦搖了搖頭,一臉厭惡。


    在來的時候,孫傑就告訴過他孔家的德行。


    本來以為孫傑說的夠過分了,可沒想到親眼所見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小巫見大巫了。


    “大人,這些人該怎麽辦?”身後的一個參謀問道。


    何琦想了想,道:“把孔家的所有人全都抓起來,等候陛下命令,還有他家的財產、土地什麽的都盡數收繳!”


    孔衍植心裏都在滴血,可此時毫無辦法,隻能忍著。


    不過,不管是哪個家族,總有一些熱血未涼的人。


    一個少年從後麵跑了過來,站在了孔衍植麵前。


    他怒視著何琦,大聲喝罵:“我孔家乃是衍聖公之家,你們這些反賊,想要幹什麽?”


    何琦皺起了眉頭,正欲下令之際,孔衍植卻率先開口喝罵:“滾下去,天兵在前,哪裏有你說話的份?!”


    孔衍植罵的那叫一個狠辣,聲音都變得歇斯底裏。


    為了活命,孔衍植可不會管太多。


    至於這個年輕人,攔住了他的活路,那就隻能這樣了。


    “將他拿下!”


    孔衍植指著這個少年,聲音尖利。


    話音落下,就有幾個孔家人站了起來,把這個少年控製著,交給了何琦。


    孔衍植的態度更加恭敬,他一臉諂媚的道:“大人,這小子不服王化,雖然是孔家人,但小人不能徇私枉法!”


    說的那叫一個正義,說的那叫一個自然。


    仿佛這少年根本不是他孔家的人一樣。


    厚顏無恥!


    何琦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形容詞來形容他了。


    形容來形容去,也隻有這一個詞語。


    孔衍植笑著諂媚的連連迴話。


    ……


    這裏的消息很快傳了迴去,孫傑也知道了這個事情。


    禦書房中,文官齊聚。


    “諸位,對於孔家,你們如何看待?!”


    孫傑坐在上位,看著前方的官員,開口問道。


    孔家就是一個毒瘤,他忠心的隻是“衍聖公”這個官位,而不是這片土地。


    他不管誰當皇帝,隻要在這片土地上,都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孔家的罪行不說罄竹難書,也是惡行累累。


    號稱孔半城,半個曲阜都是他家的產業。


    換句話說,曲阜的普通老百姓,大部分都是給孔家打工。


    風調雨順還好,稍微有個問題,百姓們流離失所,困苦難熬。


    孔家可不會因為仁德,從而救濟百姓,更多的是趁機兼並土地。


    一個靠著到處磕頭的家族,綿延幾千年,真是一個蛀蟲。


    雖然以後會有“打倒孔家店”的行動,但歸根結底還是沒有動搖孔家的根基。


    民國時期,孔子第七十五世孫把持民國財政。哪怕是光頭,也要讓三分薄麵。


    坐在上位的孫傑腦海中閃過一樁樁關於孔家的事。


    下方的百官們,也都是沉默狀態,沒有一個人率先開口。


    對於他們來講,孔家還真不好處理。


    一般來講,對待孔家應該像之前那樣,給他們一個清閑的官位,讓他們去當泥菩薩。


    可是,現在孫傑的態度明顯不是這樣。


    因為之前沒有透露過自己的想法,所以這些官員們心裏也沒有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沉默了許久之後孫傳庭率先開口了。


    他站了出來,說道:“至聖先師孔子創建儒道,功勞潑天。所謂儒,便是繼承周禮,以周禮為基礎。


    正因為儒道,所以才能傳承至今,所以才能有千百年的輝煌!”


    不可否認,儒家的功勞確實很大。


    但儒家是儒家,孔家是孔家,這是兩碼子事,不能一概而論。


    “不過,孔家至今不法事數不勝數,宋金、前元,孔家不知有漢,而麵北臣服於腥膻。


    孔家自詡道德典範,宋末之際,不如文忠烈,亦不如陸忠烈。


    抗元不見孔家,早已委身腥膻,實屬棄國背君!”


    孫傳庭一臉平靜的說道。


    他沒有過分的貶低,也沒有過分的追捧,在陳述一件事實。


    事實上,孔家做的那些事情,和孫傳庭說的差不多。


    當年金兵南下時,衍聖公孔端友南下,成為孔氏南宗衍聖公。


    但孔端友的同父異母弟弟孔端操,卻主動投降金軍,成為北宗之始。


    蒙古、金、南宋三國並立時,天下竟然出現了三個衍聖公。


    投降蒙古的孔之全,還曾跟隨蒙古軍隊與南宋交戰,並為蒙古人戰死。


    淳祐十二年,投降蒙古的衍聖公孔元措去世,孔子家族後人拉開了一場“衍聖公”爭奪戰,為了能夠得到衍聖公的職位,孔家後人不知道什麽是風骨,不知道什麽是氣節,爭相向忽必烈撒嬌,爭相賣主求榮。


    當時的忽必烈哈哈大笑:“爾等皆迴,務要竭力苦讀,若果有才華,朕方能封官”。


    建奴進關之後,順治剛在北京登基,而被崇禎冊封的衍聖公孔衍植,就迫不及待的發來一份《初進表文》,歌頌順治“承天禦極,以德綏民”,“六宇共戴神君”,“八荒鹹歌聖帝”等。


    一樁樁,一件件,絲毫看不到孔家對這片土地的忠心。


    他們想要的,隻有榮華富貴。


    “臣以為,孔家應該慎重對待。孔家畢竟是至聖先師的後代,若是太過苛責,恐怕會讓天下人恥笑!”


    寇禮站了出來,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儒家根深蒂固,影響了這個天下幾千年,寇禮能說出這些話也不意外。


    盧象升當下就站出來反駁:“孔家算什麽東西?當年我和建奴拚命時,孔家在哪裏?當年朝廷缺乏餉銀時,孔家在哪裏?


    不過是吸血蟲,螞蟥水蛭一般的人,哪裏還需要什麽慎重對待!”


    ……


    禦書房中的這些官員都開始踴躍發言,大體上分為兩派。


    善待派和苛責派。


    令人疑惑的是,善待派的官員大部分都是從一開始就跟隨孫傑的官員,苛責派基本上都是從明朝那邊過來的官員。


    其實也不難理解,從一開始就跟隨孫傑的那些官員基本上都是陝西籍,和山東相距遙遠,幾乎沒和孔家有過什麽交集,也沒有什麽利益糾纏,對孔家做的那些事,並不太感興趣。


    為了孫傑的名聲,他們希望能夠善待孔家。


    畢竟這麽多年了,哪怕是以殘酷著稱的前元,都在善待了孔家,到了孫傑這裏,沒道理苛責。


    真要苛責,反而會讓天下人覺得孫傑沒有容人之量。


    除此之外,這些人心裏還擔心一個事。


    那就是害怕孫傑會廢除儒家學問。


    雖然儒家學問對工業技術沒有什麽幫助,但卻是這片土地的文化基礎,是禮儀根基,若是被毀,危害不可預料啊。


    孫傳庭盧象升這些在明朝那邊當過官的人,切實體會過孔府的齷齪,知道孔府的人都是些什麽貨色。


    放了他們都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典了,這要是再封他們個衍聖公,那豈不是重蹈覆轍了?


    他們心裏也有善待派的擔憂,但一想到孔家做的那些破爛事,實在忍不下去。


    先不管儒家如何,必須要把孔家搞定。


    在孫傑這裏,官員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沒有文字獄,也沒有什麽限製。


    百官可以暢所欲言,隨心所欲的發表自己的看法。


    這也就導致了禦書房當中的這些官員們吵吵鬧鬧,各抒己見,遲遲沒能拿定一個主意。


    孫傑安坐如山,靜靜的環視。


    其實他心裏也已經有了舉措,孔家享受了千年,吃了千年的民脂民膏,總要吐出來。


    可能整個天底下,學問最深的也就是孔家了。


    這些大儒們應該發揮自己的餘熱,在美洲在西方,向當地的那些土著傳授儒家理念。


    不過,將這些孔家人發配出去之前,應該先將裏麵罪孽深重的那些人全部剔除。


    這些人必須要處理,必須要將他們身上的罪惡洗刷幹淨。


    “你們說的都很有到底,孔家畢竟地位特殊,不能輕易對待。


    除了孫愛卿之外,剩餘的人可以離開了!”孫傑說道。


    這些官員們見孫傑這樣說,也知道了孫傑心中有了辦法,各自退了下去。


    當房間當中隻剩下孫傳庭一人時,孫傑說道:“這樣吧,過幾天你組建一支隊伍,去一趟曲阜,將孔家人幹過的那些破事,壞事,醃臢事全部調查一遍,同時將罪孽深重的人挑出來。


    按照之前在鳳翔府對付那些士紳的辦法,將這些罪惡深重的人就地處死,然後將孔家的土地,分發給當地無地之民。


    財產什麽的全部拉迴來,同時把那些罪孽不那麽深重的孔家人一並弄迴來!”


    傳承了幾千年的大家族,背地裏的破事兒肯定不少。


    聽著孫傑說的這些話,孫傳庭心裏也明白,恐怕,孫傑已經決定要對孔家動手了。


    心裏沒來由的輕鬆不少,他最害怕孫傑會按照之前那些朝代對孔家的辦法,封賞他們衍聖公。


    “臣,定然不辱使命!”孫傳庭大聲迴道。


    不過,在臨走之前,孫傳庭問了一句孫傑對於儒家的看法。


    孫傑也能想明白孫傳庭在想什麽,這是害怕自己會趁機廢掉儒家。


    孫傑可不會那麽傻,儒家和孔家,是兩個概念。


    孔子是道德典範,是學問典範,這一點毋庸置疑。


    在那個禮崩樂壞的年代,他是當時那個時代最後的底線。


    什麽是傳承?傳承的是什麽?


    說到底,傳承下來的,都是孔子製定下來的那些東西。


    四書五經也有相當一部分比儒家的曆史還要早。


    這片土地上的禮儀道德,在幾千年前就由孔子製定好了。


    這是文化基礎,是文化根基。


    千百年後,後人們卻覺得這些東西是垃圾,這真真可笑。


    當人們連千百年傳承下來的東西都不相信時,那還能相信什麽?


    摧毀儒家,就是摧毀千百年來的傳承以及秩序。


    千百年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有朝一日,若年輕人不相信這些,不相信自己國家的文化,那還剩下什麽?還會相信什麽?


    自私、拜金、利益至上等等,最後留下來的,不過是一個烏煙瘴氣的世界。


    更可悲的是,還有人為這種所謂的“文化”搖旗呐喊,貶低自己的根。


    西方亡我之心不死,現代的網絡上對孔子的抹黑數不勝數,歸根結底,就是想摧毀文化基礎。


    孫傑當然清楚那些西方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大秦大學雖然按照現代的學製辦學,但不論哪科,儒家學問占比依舊很大。


    理學是工具,儒家是基礎,這點不能顛倒。


    儒家和孔家,孔子和孔家是兩個概念,孫傑心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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