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身白衣,手搖扇子過來,在距離一丈來遠站定。瞅瞅幾個人,鞠了一躬,隨後拱手。


    “在下唐寅唐伯虎,見過各位貴人。”


    “唐寅,你來幹什麽?”


    楊梧桐問道。


    “楊提督,京城裏出了這麽大新聞,身為大明時報總撰修,怎麽能不來采訪一下呢?好好好,你們繼續,在下就在一邊看著,不打擾你們。等迴去之後,就寫一篇報道,在大明時報上發表。”


    說完,唐寅果然到了一邊,背著手看熱鬧。一副悠閑模樣,似乎這場勸諫真的跟自己沒有什麽關係。


    “一介草民,竟敢如此囂張,出言譏諷。楊梧桐,你這個九門提督是幹什麽的?”


    “英國公息怒。唐寅雖然是一介草民,但他是大明時報的總撰修。他的後麵可是……。”


    楊梧桐手往上指了指。


    因為曹放牛的事情,楊梧桐上迴在唐寅手裏吃了癟,這迴也吸取了教訓。


    再說了,唐寅就是說話不好聽而已,也沒犯什麽法,怎麽抓人家?弄不好象上迴一樣,最後他就賴在兵馬司不走,怎麽處置?


    “他要把此事刊登在大明時報上,豈不是正合你們的心意?”


    “哼,誰知道他到時候會怎麽寫?


    “他若是歪曲欺騙,豈不是正好收拾他?”


    “哼。”


    張懋冷哼一聲。


    “英國公,這麽長時間,人來的不多啊。”


    劉健看了一圈兒,隻有三四十人。


    原來的計劃,可有一百來人呢。


    “唉,怕是有人臨陣退卻。李東陽和李夢陽不就沒來麽?”


    “說好了來,或許有事耽擱,一會兒就會來吧。郭勳呢。怎麽也不見蹤影?”


    “那不是來了麽?”


    果然,郭勳和謝遷一起過來。


    “既然他們來了,就開始吧,跪下。”


    郭勳和謝遷過來,眾人就麵向紫禁城跪下。


    旁邊的李從茹則拿出一張紙來,開始念。內容無非就是勸諫皇上,不可妄動幹戈,收迴成命。


    否則的話,勞民傷財,耗費銀兩,加重百姓稅賦之類的話。


    沒等李從茹念完,就聽得一陣唿天喊地,哭爹叫娘的聲音傳來。


    人群自動分開,十來個人跌跌撞撞跑過來。


    一對五六十歲的夫婦,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還有三個十來歲、七八歲的孩子,唿號喊叫進來。


    李從茹的家人來了。


    “兒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叫為娘的怎麽活啊?你不能死在娘的前麵啊。”


    “爹啊,你不能死啊……。”


    李從茹心中一愣,隨即一陣狂喜。這下子有借口了。


    李從茹本來就不想弄什麽死諫那一套,逼的沒招兒了,才勉強答應下來。


    本來打算到時候往棺材上撞一下,不管怎麽樣,就假裝昏過去。到時候自然有人救自己。


    自己索性裝昏迷,也不用再撞。等到勸諫結束,自己再醒過來。既能交差,又能贏得美名。不過是受點兒皮肉之苦而已,還是非常值得的。


    隻是沒想到,這還沒開始,家裏人怎麽就知道了呢?


    “爹,娘,你們怎麽來了?”


    “有人告訴的,說你買了棺材,以死相諫。兒啊,咱不能這麽做,有話好好跟皇上說。”


    李從茹看看劉健那邊,見幾個大人物都冷冷地看著自己,心裏不禁一緊。


    都已經答應了他們,雖然不想死,但總得演演戲吧。


    “爹,娘,兒子不孝,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為了皇上江山,大明百姓,兒必須以死相諫。”


    說著,李從茹推開父母,就朝棺材撞去。沒想到一頭撞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抬頭一看,正是妻子王氏,原來撞在王氏身上。


    王氏抓住李從茹頭發,啪帕啪,左右開弓,在李從茹臉上連著抽了五六下、


    “得了失心瘋啊,這麽說你都不聽?再敢撞棺,看我怎麽整治你?”


    王氏舉手作勢,李從茹脖子一縮。


    “夫人息怒,再也不敢撞了。”


    眾人沉寂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


    唐寅搖著扇子,湊到跟前兒。


    “哈哈哈……,李從茹,原來家有河東獅吼啊。嫂夫人管教有方,佩服,佩服。”


    嗬嗬,錦衣衛給孫家通風報信,很及時嘛。


    李家這邊剛剛消停下來,又是一陣唿天喊地的,孫懷玉那邊家人又來了。


    孫懷玉更不想死,在家裏麵就安排好了,叫他們到時候來這裏勸阻。


    錦衣衛去孫家報信兒,孫家人正好順水推舟,就趕了過來。


    接下來的節目,就跟李家差不多,自然是哭著喊著阻攔。


    李家的劇本更加周到,李從茹的兩個弟弟也來了,一人抱著李從茹一隻胳膊。李從茹假裝要掙脫撞棺材,自然掙脫不開。


    李從茹樂得裝傻,連看不不看劉健這邊一眼。


    其實,對此劉健也有心理準備。


    自古艱難唯一死,能撞死更好。撞不死,昏過去,也達到了目的。


    有棺材,有撞擊,也夠慘烈。


    至於沒死,那就是蒼天有眼,不讓他們去死。反正話語權在自己手裏,怎麽說怎麽有理。


    隻是沒想到,讓家裏人這麽一攪合,這戲演砸了。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逼著人去死,隻能認栽。


    張懋、謝遷、郭勳等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唉,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雖然死諫破產,但是也不能草草收場。做戲要做全套,還是跪著吧。


    他們想低調,但是唐寅不幹。


    好戲才剛剛開始,怎麽能這麽結束呢?


    牟斌昨天從京衛武學迴來,就找到唐寅,安排今天如何應對這場勸諫的事情。


    兩人很快製定了計劃,決心把今天的這場大戲,變成劉健等人的大型翻車現場。讓他們成為京城乃至於全大明的笑話,狠狠地打他們的臉。


    派人通知家屬,僅僅是第一步。接下來的,才是正戲。


    唐寅假裝隨便溜達,到肖大元身邊時,用扇子敲了肖大元肩膀一下。


    肖大元得到了信號,默默走開,到了人群外麵,跟兩個人低聲說了幾句。


    “好嘞,這就動手。就等著看好戲吧。”


    肖大元迴來,看向唐寅的時候,朝他地點點頭,示意已經安排妥當。


    肖大元走向李家那邊,唐寅走向孫家那邊,距離一丈來遠站定,等著外麵的便衣錦衣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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