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偉仁被皇上召見之後,天快黑了,才迴到文明門。


    剛想迴自己的貨棧,一個人突然從邊上穿出來。


    “好你個杜偉仁,你騙的我好苦啊。”


    杜偉仁一看,原來是沈南山。


    “沈南山,你說什麽呢?誰騙你啦?”


    社南山把手裏的《大明時報》來迴晃悠。


    “還敢說沒騙?你看看,這上麵的圖畫,番薯,番薯,分明就是我給你的東西。你從我手裏騙走的,說,那些番薯哪裏去了?還給我。”


    杜偉仁心裏不禁叫苦。


    完嘍,這老小子看了大明時報,醒過味兒來。


    “沈南山,你這話說的不對啊。那東西你都要扔了,我看在親戚份兒上,好心買了幫你。咱們可是立了字據的,見官也是我有理。”


    “嗬嗬,杜偉仁,你不用拿見官來嚇唬我。說到打官司,我官府裏麵也是有人的。你明明知道那是番薯,才來買了去。這分明就是欺詐,見官啊,走,咱這就去。”


    杜偉仁冷笑兩聲。


    “沈南山,你別拿那個來嚇唬我。不就是順天府的一個同知麽,你叫他來,看我怕不怕他。”


    “杜偉仁,你什麽意思?”


    “哼,什麽意思?我承認,那個東西就是番薯。你不是想拿迴來麽,行,我告訴你在哪裏,你自己去拿。”


    “哼,便是龍潭虎穴,又能如何?帶上順天府的衙役,有什麽東西拿不迴來。說,在哪裏?”


    杜偉仁著指了一下。


    “什麽意思?”


    “紫禁城,皇上那裏,你帶著順天府衙役去啊。”


    “你到底什麽意思?”


    “跟你明說了吧,那就是大明時報上說的番薯。我已經獻給皇上了。皇上非常高興,這幾天,召見了我三迴。”


    “知道我從哪裏迴來的麽?剛剛見了皇上,從京衛武學迴來的。知道我如今是什麽人麽?皇上跟前的紅人。一個小小的順天府同知,我會怕他?”


    “想打官司,想拿人,叫他找皇上去。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幾個膽子。”


    沈南山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歎了口氣。


    “好,杜偉仁,算你狠,我認栽了。從此以後,我就沒你這門親戚。”


    沈南山轉身就要走,卻被杜偉仁拉住。


    “別急著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都認栽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給你說一條財路,我也走這條財路,皇上給的財路。我承認,番薯的事兒,做得是有點兒不地道。這迴就指一條財路,補償你一下。想不想聽聽?”


    皇上給的財路?難道是做皇商?若是能做了皇商,今後的生意,可就好做多了。


    “什麽財路?”


    沈南山情不自禁問道。


    “找個地方慢慢說,我請你。”


    杜偉仁拉著沈南山,到了一家飯館,要了一個雅間,叫了酒菜。


    “咱們兩家到底也是親戚,有了好事兒,我自然不會忘了你。今天皇上召見我,說官軍要去一個叫做大洋洲的地方,開疆辟土。”


    “沒聽說過,這個大洋洲在何處?”


    “南洋東南不遠,婆羅洲過去,走個十來天就到了,如今風向正是時候……。”


    杜偉仁就描述了一番。


    “你說的這個大洋洲,倒是跟羅娑斯有些相像。”


    杜偉仁一拍大腿。


    “再說就不對了,皇上也說就是羅娑斯啊。你怎麽知道的?”


    “我家的夥計在南洋聽說的,據說那裏都是蠻荒之地,隻有一些小個兒野人。”


    “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有小野人不假,蠻荒之地也不假。但是那裏有更多的原野可以開辟成良田。有更多的草原,可以放牧。”


    “有無數的煤礦,鐵礦,可以冶鐵煉鋼。都是上好的鐵礦,扒開地皮就是礦石。還有銅礦,錫礦,鉛礦。最為要緊的是……。”


    杜偉仁吃了兩口菜,端起酒杯,故意賣關子。


    “是什麽?說啊?”


    杜偉仁放下酒杯。


    “聽好了,最緊要的,是金子,沙金。在河裏,在荒灘上淘金。甚至能撿到拳頭大小的狗頭金。”


    沒有什麽故事,能比黃金故事更吸引人的。


    沈南山的唿吸急促起來。喝了口酒壓驚。


    “你說的是真的?咱們可是親戚,你不能再騙我。”


    “皇上這麽跟我說的,我也沒去過那個地方,你愛信不信。不過我是相信皇上的,我準備跟著去發財。”


    “跟誰去?難道皇上要去那裏?”


    “要說你就沒見識,皇上能去那裏麽?官軍要去,至少兩千官軍,帶著官員、工匠、和尚、道士、先生、郎中、牲畜家禽、地主、商人等等。”


    “凡是去了那裏的流民,皇上都給土地,種子,農具,十年免賦稅。種植、畜牧、淘金,經商,打獵、煎鹽,想幹什麽都行。”


    “我打算置辦兩條船,招募幾十人過去。最好的是,官軍護送咱們過去,今後官軍也留在那裏保護咱們。”


    “皇上還說,今後大明的水師,要象永樂朝三寶太監那樣,經常巡視南洋,西洋,保護咱們外麵這些人。皇上說,這叫做帶劍經商。”


    “如此倒是好,就是不知道能否做到呢?”


    “皇上金口玉言,親口跟我說的。要我召集有誌於開辟之輩前往。我是第一個跟你說的,去不去,全在於你自己。我還要找別人呢。”


    杜偉仁說的,正是今天下午朱厚照召見他時,說的內容。


    簡單來說,就是大洋洲的土地和資源,大明軍隊的武力、杜偉仁等商人的商業資本,工匠的技術,流民的勞動力,官府和商人提供的種子、牲畜家禽、農具等生產力資料。這些要素加起來,就是大航海時代,大明開辟海外空間的第一次行動。


    這次行動,既是占領大洋洲的領土,也是一個試點。


    通過大洋洲的試點,總結經驗,形成一個模式,為今後開辟美洲大陸,提供經驗和成功的典型。


    隻要在大洋洲成功,今後就會有無數的人,主動要求前往美洲大陸。


    這就是目前也在歐洲流行的帶劍經商模式。


    在國家資本不足的情況下,發揮商人的冒險精神,利用商人的民間資本,開辟新的生存空間。


    此時大明已經有一億人口,在現有的技術水平下,土地的承載能力,已經接近極限。如果沒有新的空間,內卷化就難以避免。一旦遇上大的天災,就很容易引發大規模饑餓和內亂。


    這種軍事加商業擴張的模式,其實古已有之。當年的蒙古騎兵席卷中亞、西亞、歐洲等地,也是這種形式。


    甚至現在的韃靼南下,其實也是這種形式的一種。隻是朱厚照這次做得比較全麵一些而已。


    “算我一個,我去。”


    沈南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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