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杜甫的《兵車行》在後世可謂是家喻戶曉,薑雲誌在上學的時候也曾經學過,但後來基本上都給忘幹淨了,


    而現在,他是真正見識到了這種慘狀。


    以前他覺得在發跡之前的他和奶奶就已經能夠代表大唐底層人民的生活了,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過去的生活還是很好的。


    最起碼,他不是一無所有的,而勝州的百姓們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沒有財產、沒有土地、沒有存糧,甚至有很大一部分的人臉家人都沒有,他們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給朝廷當民夫,這樣最起碼能混頓飯吃。


    而事實上,朝廷隻知道有這麽一群人存在,都不知道這群人的名字,甚至連這群人有多少都不清楚。


    在經曆過趕路的不適之後,這種慘狀給薑雲誌的心頭增添了一分陰霾。


    “怎麽,被震到了?”柴紹來到薑雲誌的身邊,掃視著那群可謂是行屍走肉的民夫。


    “有一點吧。”薑雲誌也沒有隱瞞,直接實話實說。


    “我本以為我之前的生活就已經能夠代表大唐底層的百姓了,或許有比我還不如的,但那也代表不了大多數人,但現在我發現是我錯了。”


    “長安,真的是一個粉飾太平的地方。”


    “年紀不大,感觸還不少。”柴紹搖頭笑笑,但卻並沒有什麽嘲笑的意思。


    “這還隻是勝州,這裏的樣子都是之前梁師都留下的,不過說是這麽說,這裏麵也有朝廷軍隊導致的原因。”


    “不過再怎麽說,這裏還是好太多了,比起朔州和雲州,這裏好的不是一點半點。”


    柴紹這是在給薑雲誌打預防針,讓他盡快的熟悉這裏,哪怕隻是通過想象的方式。


    戰場可比這裏要殘酷多了,而且真正的戰場可不會像薑雲誌所經曆過的渭水之戰那樣,真正慘烈的東西在那場戰爭中都沒有顯現出來。


    或者說並沒有顯現在薑雲誌的麵前。


    “這個我知道。”


    薑雲誌點了點頭,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但不管有多麽充足的心理準備,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些時所帶來的衝擊感還是難免的。


    “對了,這潢河對麵應該就是前套草原了吧?”薑雲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嗯,沒錯,與這勝州隔河相望的就是前套草原了。”柴紹點頭確認了薑雲誌的問題。


    前套草原是河套地區中的一部分,整個河套地區可以分成前套草原、後套草原以及西套草原。


    西套草原是在靈州那邊,是黃河幾字形的那一撇的地方,而前套草原和後套草原則是在黃河幾字形的橫折彎鉤的橫那裏。


    橫頭上是後套草原,折彎那裏是前套草原,也就是此刻薑雲誌隔河相望的地方。


    “前套草原現在我們能夠掌控嗎?”薑雲誌問了一個看似是廢話的問題。


    打敗了梁師都之後,大唐就拿下了河套地區的控製權,按理來說既然拿下了整個河套地區,那前套草原就理所應當的要歸大唐管理,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目前還不能。”柴紹搖了搖頭。


    “整個河套地區我們能夠控製的也就隻有西套草原和後套草原,唯獨前套草原我們無法控製。”


    “西套草原就不說了,自從梁師都滅亡之後突厥就不可能把手伸到那裏去了,而因為陰山的關係後套草原整個都處在一個拐角那裏,兩麵環山一麵環水,隻有東邊一個缺口,突厥不敢隨便過去。”


    “但這前套草原就不一樣了,缺口太大,想要防守的話倒不是不行,但我們才剛剛接過了河套地區的控製權,沒有時間在前套草原建造兩個用以防禦的重鎮,過大的開口導致我們無法完全完全掌握那裏。”


    “那前套草原現在是在突厥的控製下了?”薑雲誌的眉頭緊緊皺起。


    “也不是。”柴紹搖頭。


    “我們不敢隨意控製前套草原是害怕突厥通過過大的缺口進行突襲式攻擊,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損失會難以承受的。”


    “但同樣的,突厥也不敢接管那裏,因為他一旦派兵駐紮,那麽我們朔州和雲州的將士們也不是吃素的,配合勝州這邊直接就能把他們包了。”


    “如此說來,這前套草原豈不是成了一個誰也不敢久留的緩衝帶?”薑雲誌雙眼一亮。


    “那百姓呢?這麽大的草原肯定會有人在那裏生活吧?那些人是突厥人還是漢人?或者說那邊的人多一些?”


    “突厥的人多,而且最起碼要占據八成以上。”柴紹不知道薑雲誌問這個做什麽,但還是如實的說了。


    “您讓人準備一下馬上飛遞,我去些奏折,有要事得送迴長安交與陛下定奪。”薑雲誌丟下一句話急匆匆的離開了,獨留柴紹一人在風中淩亂。


    他不知道薑雲誌又想起了什麽,但薑雲誌的所作所為都是合乎規矩的,除了沒有向李靖這個大總管匯報意外。


    但問題在於,在出發之前李世民給了薑雲誌額外的權利,許諾他可以越級上奏。


    當然了,僅僅隻是上奏而已,在戰場上他還是要聽李靖的,除非是在火器的使用方麵。


    不過薑雲誌不說,柴紹可不能不說。


    如果他不知情也就罷了,但他此刻是之情的,那就不能不說了。


    ……


    就在大唐大軍抵達勝州的不久後,遠在定襄的頡利也受到了消息。


    間諜這種東西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大唐在突厥裏有,突厥在大唐裏也有,所以早在大唐決定對突厥用兵後不久頡利就收到通知了。


    但問題在於,知道歸知道,他卻沒有什麽辦法。


    突厥軍隊的長處就在於騎兵,之前的大唐因為沒有掌握河套地區,所以在這方麵受到的擎製很大,隻能通過隴右的山丹軍馬場養馬,那裏跟河套比還是有差距的。


    但問題在於,現在騎兵反倒是成了一種擎製。


    自渭水戰敗之後,頡利的聲望出現了滑鐵盧式的下跌,這直接導致了後續大量部族脫離東突厥的事情發生,而頡利倒是想到了應對火器的辦法,但問題在於無法使用。


    因為如果是用了,那就等於是砍掉了他們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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