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看的還是做的,隻要經曆的多了就會厭煩,基本上誰都不會例外,薑雲誌也是。


    每天都在渭水、灞水和滻水這附近遊走,架設和拆除著一個又一個的水車,哪怕是薑雲誌早就做好了準備也會感到厭煩。


    這種工作太枯燥了,而且架設水車得到的效果甚至還達不到往日的一半,這種明知道付出大於迴報的事情才是最難受的。


    更何況,薑雲誌每天看到的不是埋頭工作的工匠就是唉聲歎氣的百姓,這種情緒的感染也慢慢的影響到了他。


    “真的會有效果麽?”看著麵前的滻水,薑雲誌喃喃自語。


    他對曆史不是很精通,在他的記憶裏曆史沒有對貞觀元年的這場旱災浪費太多的筆墨,可能是因為明年和後年的蝗災太過聳人聽聞了。


    他一直以為今年的旱災不過是開胃菜,所以態度也沒有很端正,而是把大多數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明年的蝗災上。


    但在他親身體驗過之後才知道,這場旱災的威力並不小。


    看著水位日益下降的滻水和灞水,就連薑雲誌這個早就知道結果的人都生出了一種無力的感覺。


    這裏是滻水和灞水的交界處,雖然不是肥沃的衝積平原,但因為有兩條大河的存在也讓這裏成了糧食的高產區。


    但是現在,看著田地裏垂頭喪氣的大豆和小米,薑雲誌甚至覺得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你怎麽了?”長孫無逸看著停住不動的薑雲誌,心中有些奇怪。


    一直以來薑雲誌都是從來都不會偷懶的那個人,哪怕是他們這些人中最底層的工匠還有偷懶的時候呢,但唯獨薑雲誌不會。


    “就是有些迷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薑雲誌倒也沒有隱瞞。


    “旱災依舊在持續,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會持續到什麽時候,是馬上就會結束?還是想要整個關中百姓的命?”


    “已經八月份了,有渭水和滻水這樣大河的地方秧苗尚且如此,其他地方的情況可想而知。”


    “放心吧。”長孫無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隨手扯下了一根草棍叼在嘴裏。


    “曆史上又不是沒有發生過大的旱災,但也沒聽說過能大到讓一個地區的人全都餓死的地步。”


    “事情總是會過去的,我們要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這些話和長孫無逸的人設實在是不相符,以至於薑雲誌這個可以說是相當熟悉他的人都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搖頭失笑。


    “什麽都不知道啊,真好……”


    說罷,沒有給一臉疑惑的長孫無逸發問的機會,薑雲誌直接起身朝著下麵正在搭設的水車而去。


    長孫無逸哪裏知道薑雲誌如今麵對著的是什麽,他也不可能知道。


    一直忙活到了天色變暗,薑雲誌才坐著馬車離開了滻水這邊。


    他明天不準備呆在這裏了,他要迴家去看看。


    他名下還有很多的田地,雖然絕大多數都租出去了,但薑雲誌還是覺得要幫著佃戶高一些水車,畢竟這也關係到他自己的收入問題。


    佃戶們收獲的糧食越多,交給他的佃租就越多。


    他的田地基本上都在他家附近,那裏在兩漢時期曾經是鎬池的所在地,而鎬池是從渭水引水過去的,所以從旱災開始到現在都不怎麽缺水。


    但是現在不同了。


    隨著旱情的加劇,就連灞水和滻水這樣的大支流水位都下降得很嚴重,渭水自然而然地也受到了影響,最起碼以前開鑿的溝渠現在是用不上了。


    渭水的水位下降,原本的溝渠已經無法再從渭水引水到鎬池了,不知如此,這溝渠還起到了反效果,反把溝渠前段的水都倒流迴渭水裏了,雖然因為地勢的原因並不多。


    以後他家附近就無法通過渭水取水灌溉了,所以他打算去渭水邊弄個水車,最起碼先保證自己的佃戶盡量少受損失。


    這事兒他已經跟李世民報備過了,李世民也同意了,而且同意的很是爽快,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不滿。


    在李世民看來,這樣的薑雲誌是一個人最正常不過的想法了,而且越是這樣越好。


    對於帝王來說,不怕臣子有欲望,就怕他沒有。


    越是這樣的薑雲誌反而越能讓李世民放心。


    經曆了一整天的忙碌,而且還是在烈日之下近乎於重體力的活兒,薑雲誌一上馬車就昏昏欲睡。


    篤篤篤~


    “嗯?”


    被敲擊車轅的聲音驚醒,薑雲誌打了個哈欠後揉了揉眼睛。


    “怎麽,到了麽?”


    薑雲誌話音剛落,一個千牛衛就翻身進了車廂,捂住了薑雲誌的嘴巴。


    “噓,小先生您別說話。”千牛衛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我們被人盯上了,後麵有人吊著,從離開長樂坡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怕是衝著您來的。”


    驟然聽到這種消息,薑雲誌多少是有些驚惶的,但他很快就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對著千牛衛點了點頭。


    千牛衛見薑雲誌的反應很是鎮定,也是放開了捂著薑雲誌嘴巴的手。


    “小先生,您先起來一下。”


    千牛衛扶著薑雲誌的胳膊讓他挪了一下,然後掀開了馬車車廂裏墊著的皮子。


    一個小小的鐵環出現在兩人麵前,千牛衛伸手一拉,一個小小的暗格出現在了薑雲誌的麵前。


    “小先生,這是千牛衛的常服,您換上。”把暗格裏的東西拿出來,千牛衛將其遞到了薑雲誌的麵前。


    意思很簡單,就是讓他換上千牛衛的衣服掩人耳目,然後在混亂中將他送走。


    千牛衛雖然是皇帝的近衛,但平日裏也是不著甲胄的,更別說他們保護的是薑雲誌而非李世民這個皇帝了。


    薑雲誌沒有猶豫,接過衣服就換了起來。


    他不會愚蠢到說什麽同生共死的話,因為他知道自己對於這些千牛衛來說就是累贅,留下來就是礙事的。


    更何況,他們的任務本就是保護自己,如果留下來反而是發生了什麽意外的話,他們的結果也不會太好。


    迅速地換好了千牛衛的常服,薑雲誌依照那個千牛衛說的在車廂裏趴了下來。


    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是聽從千牛衛說的那樣。


    哪怕,這些千牛衛也不是沒有害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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