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樂坡一個簡陋的家裏上演著祖孫團聚這幕景象時,長安城的皇宮裏卻是一片凝重的氣氛。


    東宮,光天殿。


    李世民高坐首位,而他對麵坐著的則是他的大舅哥長孫無忌。


    “陛下,以臣來看,那頡利在邠州駐紮可能不是想要卷土重來,而是想要和談。”


    長孫無忌盯著他麵前的那份軍報,發言很是大膽。


    十萬大軍,如此輕率的去揣測對方將領的意圖,這是很容易出事兒的,如果放在朝堂上或者四下有人的時候長孫無忌是肯定不會這麽說的。


    但是現在不同。


    “朕也是這麽認為的。”李世民也點了點頭。


    “現如今知節正在全速返迴,而薑雲誌製作出來的那個東西也給了頡利重創。”


    “有渭水這個天然的屏障在,再加上投石車的威脅,從表麵上來說頡利想要攻破渭水這條防線是很難的。”


    “而且現在已經是八月底了,草原馬上就要步入冬天,此次深入我大唐腹地應該已經是頡利力排眾議的結果了。”


    “在涇陽之時敬德就有所斬獲,甚至俘虜了突厥將領阿史德烏沒啜,現在更是遭遇大敗,想來突厥軍中上下不滿的氣氛會很強烈才是。”


    李世民是個馬上皇帝,在對戰爭的分析上是很有建樹的,三言兩語就將頡利的想法說了個差不多。


    說天時,眼下草原馬上要入冬,頡利沒有。


    說地利,有渭水這個天然屏障在,頡利沒有。


    說人和,先是將領被擒,後又遭遇大敗,頡利也沒有。


    若是在涇陽的初戰勝利的倒還好說,最起碼還能用來鼓動士氣,但現在涇陽也敗了,在渭水河畔也敗了,甚至還多了個連劍鬥沒見過的新武器。


    頡利膽子再大也不會輕易再和大唐起衝突的。


    他想那是他的事情,他手下的將士們可都是有家室的,草原的冬天來的要比中原更早,誰不想早點兒迴家準備過冬的事情。


    哦,南下搶掠沒有成果,還不讓人迴家準備過冬了?


    這怎麽可能,哪怕是頡利想,將士們也不會答應的。


    “現在看來,這局勢暫時算是定下來了。”分析完之後,李世民給出了一個總結。


    “那陛下,頡利現在駐紮在邠州,為的不會是阿史德烏沒啜和在渭水河畔被敬德俘虜的傷兵吧?”


    長孫無忌這話雖然是用疑問句說出來的,但話語間的意思卻是滿滿的篤定。


    頡利大軍駐紮在邠州不符合現在的情況,如果是要反殺迴來的會不可能退那麽遠,但若是想要撤退的話又不會像這樣停留這麽長的時間。


    長孫無忌思來想去,也隻有戰俘這一條才值得頡利這麽做了。


    “應該是這樣的,涇陽先敗,阿史德烏沒啜被俘;渭水再敗,死傷和被俘的士兵超過三千人,頡利需要挽迴一些聲望才是。”


    說到這裏,李世民看了看長孫無忌,兩人同時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來人!”李世民敲了敲桌子,高聲喊了起來。


    吱呀。


    推門聲響起,一個內侍低著頭走了進來,站在門口不遠處等待著李世民的吩咐。


    “通知下去,明日大朝。”


    “是。”內侍應了一聲,然後慢慢的退了出去。


    “這些事情待明日大朝之時和百官再做討論吧,現在我們來說一下別的事情。”


    說到這裏,李世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長孫無忌的眼神中充滿了凝重。


    “薑雲誌……該怎麽辦?”


    這話一出口,長孫無忌也安靜了下來。


    一個說自己通曉未來的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麵對薑雲誌的隻是他自己倒還好說,但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李世民。


    他是皇帝,薑雲誌說他自己是未來來人,通曉未來,換個說法的話那豈不是說帝王的生死他都知道?王朝的顛覆他都知道?權利的更替他也知道?


    誰能保證他不提前站隊,幫助那些有實力的人來對付李世民這個皇帝?


    “陛下……以臣愚見……我們應該可以先試探一下薑雲誌的意思。”


    思考了很久很久,長孫無忌才說出了這一番話。


    就是這麽一番模棱兩可都算不上是表態的話也是他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


    “你是說……把他爭取過來?”李世民皺著眉頭,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麵。


    “在臣看來,當初他在祖母病重走投無路之時選擇了來陛下這裏謀一條出路就能說明一些問題。”


    “況且,他祖母的身份不一般……”


    說著,長孫無忌從袖袍裏抽出了一張被火漆封過的羊皮卷。


    隻是,那火漆被打開過了。


    “這是臣之前派人去照顧薑雲誌祖母時四下走訪而來的,請陛下過目。”


    長孫無忌雙手捧著羊皮卷送了過去。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一眼長孫無忌。


    他讓長孫無忌派人去照顧薑雲誌祖母是半年前的事情,是當時薑雲誌為玄武門之事出謀劃策的報酬,而現在都過去半年了。


    半年了,長孫無忌才把這東西交出來,這不怪李世民多想。


    隻是這份多想在看過那卷羊皮卷後就消失了。


    “姐姐的……乳母嗎?”


    李世民緊緊地捏住了羊皮卷,雙眼無神。


    李世民的姐姐很多,曆史上有記載的就有五個,而能被他真心實意的稱一聲姐姐的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平陽昭公主。


    沒錯,就是那個獨自拉起了一支隊伍,幫助她父親打天下的平陽公主李秀寧。


    要說這大唐立國要根據戰功來分的話,李淵和李建成這對父子隻能占一成,而後李世民占四成,李秀寧占兩成,其他的是將士們的功勞。


    就真正的帶兵打仗來說,李淵和李建成的建樹是真的不多,勝仗不知道,但是出名的敗仗卻是有切實的記載。


    比如李淵為了擎製李世民讓李建成帶兵迎擊突厥。


    這樣一個姐姐,而且還是同父同母的嫡親血脈,李世民對這個姐姐的感情要更深一些。


    “不對!”李世民猛然迴過神來。


    “既是乳母,又怎麽可能從未許人?若是從未許人又怎麽能成為姐姐的乳母?”


    乳母,就是奶娘,沒成親生過孩子的人哪來的奶水,沒有奶水又怎麽做得了奶娘?


    “陛下莫不是忘了?”長孫無忌小心翼翼的開口。


    “臣曾聽嗣昌提起過,說是公主的奶娘早逝,當時公主雖已經斷奶但還需要人照顧,所以就又找了一個。”


    “這個就是……”李世民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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