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閣家沒有院子,前後各有兩間低矮的平房,夾在左鄰右裏中。前屋右邊一前一後兩間房住人,左邊前一間擺了張飯桌,後一間是燒火土灶;後屋一間養家畜、一間堆放柴草雜物,前後房屋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天井。


    孔溪雲與江沉閣睡在前房間,孔慈安和江靈芸睡在後房間。


    孔溪雲滿腹心事,上半夜基本沒有睡著,腦子裏盡是如何完成任務的盤算,熬到半夜,終究抵不住困意,剛剛進入迷迷糊糊的狀態,卻聽見窗外傳來幾聲狗吠。


    半夜狗吠,自然是有陌生的動靜,引起了村上家犬的警覺。


    孔溪雲頓時被吠叫聲驚醒了。他的眼睛沒有睜開,腦子裏飛速旋轉,江沉閣家沒有養狗,吠叫聲定然來自村裏,隻有陌生人進村,才會不顧深夜的寂靜,發出一連串“旺旺旺”的吼聲!


    狗吠卻沒有連續叫下去,才幾聲便偃旗息鼓,孔溪雲繼續分析,進村之人,應該不會太陌生,否則,那些看門家犬不會如此“客氣”。他的精神,一下子興奮起來,立即屏息聆聽,耳畔是江沉閣均勻的沉睡唿吸聲,當即輕手輕腳翻身下床。


    孔溪雲的腳剛剛落地,窗口突然想起了幾聲鳥鳴聲。


    深夜的鳥,也在林梢睡覺,哪會發出鳴叫?孔溪雲知道,肯定是遊擊隊來人了。


    然而,孔溪雲仍然沉住氣,組織上盡管交代過,到時會有人來主動聯係自己,但是,如何聯係?用什麽方式聯係?領導沒有在細節上提起過,萬一是漢奸來誘捕該怎麽辦?


    將在外,一切隻能依靠沉著來應對。


    孔溪雲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悄然躲在窗口,借著窗戶的縫隙,窺視外麵的情況。可惜,縫隙太小,不管孔溪雲如何察看,都看不出窗外有人。怎麽辦?此刻的孔溪雲,滿腔滿腹隻裝著“怎麽辦”三個字!


    孔溪雲可以肯定,此刻,窗外有人!但是,有幾個人?到底是不是遊擊隊的人?孔溪雲心中沒底,也不能排除是小偷小摸之輩的可能!他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側耳細聽,耐心等待,因為上級領導的指示是,遊擊隊的人主動來聯係,而不是自己去與來人亂攀。


    就這樣等了好久,窗外卻沒有任何動靜,連狗的腳步聲和喘息聲也沒有,窗外寧靜一片。這是異樣中的平常,顯得有點反常,就在孔溪雲滿腹狐疑之時,幾聲鳥鳴卻從天井方向傳來,在靜謐的夜色中,響得尤為清亮。


    孔溪雲頓時明白了,來人先是在前房學鳥叫,見沒有迴音,以為自己住在後房,這才發生位移,去了後房。孔溪雲一明白此人的用意,不覺暗自發笑,他們對江沉閣家的布局,看來已了如指掌。


    其實,在江南農村的房屋,除非獨門獨院,家家都是如此布局。


    孔溪雲一聽到天井處傳來鳥叫聲,再猜出來人的用意,心頭不覺大急,後房住著姑母孔慈安,萬一吵醒了她,那可是一件麻煩事。於是,他再也顧及不了,摸黑悄聲走出房間,摸索著小開屋門,從門縫隙從擠出來到天井。


    沒有月光的星空,把天井照得隱隱約約。


    孔溪雲極目搜尋,一無所獲,天井內空無人影。不待他疑惑試問“難道?”就在這時,一聲鳥鳴,及時地從後房的屋脊上響起,孔溪雲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影子騎在屋脊上,卻不敢發聲詢問,就在這時,那人的手一揮,朝孔溪雲飛來一個紙飛機。


    此人不待紙飛機落地,也沒說一句話,便翻下屋脊,消失在了夜幕中。


    紙飛機飄飄悠悠,在孔溪雲的頭頂滑過,他伸手欲接,可那紙飛機卻輕飄飄地一飛而過,複又往上飛翔,最終落在了後房的屋簷上。


    孔溪雲眼睜睜地看著屋簷上的紙飛機,隻能仰天望而長歎,屋簷雖然不高,但他不借助凳子或梯子,又如何取得到!


    正在束手無策之間,孔溪雲身後的房門,“吱嘎”一聲響起,他迴頭一看,赫然是孔慈安站在了門口,雙手撫在門上,生怕門球軸發出聲響,眼睛盯著孔溪雲,一臉吃驚地看著他,卻沒有說話。


    孔溪雲同樣吃了一驚,暗叫一聲糟了,該怎麽解釋?當即尷尬地輕聲叫了聲:“姑媽!”


    孔慈安連忙騰出一手,搖了搖,隨即又指了指:“後屋有梯子。”


    孔溪雲搓著手說:“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


    孔慈安幹脆走進天井,挨著孔溪雲說:“不用解釋,我懂,你是迴來打鬼子的。”


    孔溪雲驚訝不已,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追問道:“姑媽,你怎麽會這麽想?”他不止是擔心姑媽知道自己此次迴來的用意,更擔心其他人也知道,特別是湯泉和橋本一郎他們假如知道,那麽,他的任務等同於大白天下,公之於眾了,當即感到分外懊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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