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憐的姑娘,誤以為她的少年郎喜歡了別人,拋棄了她,故而尋死。


    卻不知,她那天之所以瞧見這一幕,乃是因為她的少年郎著急迴來見她,那位小姐不放心,又因著書生是弟弟在私塾的夫子,便將人送了迴來。


    誰曾想,就那麽巧,被那姑娘瞧見了,還誤會了。


    因為那姑娘尋死,那書生一蹶不振,不再出門,也不再教書,日日頹廢。


    後來,書生的奶奶重病,他方才打起精神去鎮子上找活兒幹。


    彼時,他憔悴不堪,那位小姐聽說了他的事情,唏噓又無奈,便暗中幫他。


    書生起初不知,等知道時,已經是一年後。


    而他們真正在一起時,卻是在那可憐的姑娘去世的三年後。


    書生感慨於妻子對自己的愛護,對妻子很是好,兩人琴瑟和鳴,相敬如賓。


    每每那姑娘忌日時,妻子還會讓書生前去祭拜。


    可很多事,那姑娘並不知道。


    忘憂想,若是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存在。


    那可憐姑娘的靈魂,大概是困在了那水裏,所以她很多事都不知道,她隻聽人說起書生和妻子郎情妾意,便覺得自己那些年像是笑話。


    她孤單寂寥,日久天長的,也就生了怨念。


    可若真的說錯,忘憂又不忍心說她錯,畢竟,青梅竹馬,她辛辛苦苦地陪著一個人長大,知道她的少年郎不容易,挑燈刺繡,想要換些錢來幫他。


    若不然,她的少年郎,是如何有功夫讀書,又如何能考秀才的呢?


    因為,缺的錢,姑娘在補。家裏的活兒,姑娘在幫著做。


    所以,她的少年郎,才能幹幹淨淨一身白。


    而她,熬夜刺繡熬壞了眼睛,辛苦勞作粗糙了雙手。


    她沒有那小姐的粉麵桃腮,纖纖玉指,她有的隻是一顆愛少年郎的心。


    可是,她從年少,等到及笄,再等到死心,卻始終未等到她的少年郎來娶她。


    可她的少年郎,又何曾不想娶她呢?


    忘憂想起大娘說起此事時的歎氣和無奈,“世事弄人啊,你是不知道,那孩子,為了娶寸頭的小丫頭,生病了都不舍得抓藥吃,辛辛苦苦存錢,給那小丫頭買了個簪子,可後來啊,還沒來得及送出去,那小丫頭,就沒了啊……”


    誰錯了呢?


    書生沒錯,他那時是真的真愛他的小姑娘。


    姑娘也沒錯,她隻想嫁給她的少年郎。


    那位小姐呢?她似乎也沒錯,她那時,也並不喜歡書生。


    三個人,都沒錯,可最後,卻是一場無人善終的悲劇。


    最最可憐的,是那幾歲大的頑童。


    說起來,也不過五六歲的年紀。


    可惜啊……


    因著迴憶起這樁事太過傷情,忘憂情緒低落,自然也沒留意身旁的徐鎂,隻垂了手,摸了摸徐鎂的頭,轉身從窗邊走開。


    而徐鎂,卻是站在窗前,蒼白著臉,咬著唇,盯著院子裏的蘇晚看了許久。


    柴格大抵是有毛病的。


    他情緒激動的對著蘇晚罵了許久,罵得蘇晚腦殼都疼了,也沒停下來。


    “柴格……”


    蘇晚看著麵色發紅、語速加快、語調高亢,罵人罵了半天,絲毫不覺疲憊的柴格,心下歎了口氣,啜了戳自己的額頭,蹙著眉頭打斷了他。


    “妖女!誰允許你喊我名字!你知不知道我是……”


    “打住——”蘇晚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起身走到柴格麵前,盯著他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兒。


    被她盯著的柴格,像是一隻惱怒的胖頭魚,若非身體不允許,怕是要多吸幾口空氣把自己氣炸。


    “看什麽?!”


    柴格暴躁的嗬斥。


    “嘖……”


    蘇晚嫌惡的閃躲開,擺著手道:“柴公子,說話就說話,往人臉上吐口水,可就不對了。”


    “你……”柴格氣得瞪眼,蘇晚眼疾手快地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伴隨著“哢嚓”一聲細微聲響,柴格再沒了聲音。


    蘇晚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指,甚是滿意地笑了。


    果然,世界清醒多了。


    不同於蘇晚的心滿意足,柴格卻是快要氣死了!


    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受此奇恥大辱!


    先是被人下藥,渾身無力,如今又被人卸了下巴,這實在是……


    實在是……


    實在是!!!!


    氣得半死的柴格,胸口起起伏伏,卻愣是沒想到什麽合適的形容詞。


    蘇晚開始囂張地打量起他來,“唔,印堂發黑,臉色發黃,哎,下巴還有痘痘,眼睛裏還有紅血絲……”


    “柴公子,你這不行啊,一看就是脾氣暴躁,肝火旺盛,睡眠不好,唔,消化道也不好。”


    “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兒上,我給你開個方子,你迴去好生吃上一個月,別的不說,以上這些問題,肯定都能解決了。”


    “至於你這動不動喊打喊殺的毛病,也需得改一改。”蘇晚捏著下巴沉思了片刻。


    尋思著該如何給他開個治療躁鬱症的方子。


    畢竟,躁鬱症跟抑鬱症,雖有相同,但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若這人隻是抑鬱,她壓根不想管。


    但這人偏偏是躁鬱症!


    從過往的臨床表現來看,抑鬱症患者,一般都是自殺,又或者傷害自己。躁鬱症患者有時候也會自殺。


    但一部分躁鬱症患者,會想要傷害別人。


    像柴格這樣動不動就喊打喊殺,讓一整個兒鎮子的人給他陪葬的,若是放著不管,說不定哪天就傷害到自己身邊的人了。


    這麽想著,蘇晚心下歎了口氣,轉身看向恨恨地怒瞪著自己的柴格。


    “我呢,去給你開個方子,就勞煩你呢,安生得在這兒呆上一會兒。”


    “還有,不要總想著殺了我,殺了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說完這句話後,蘇晚轉身離去。


    站在窗台前的徐鎂,眼看著蘇晚往醫館走來,忙收迴視線,低著頭走到桌邊坐下。


    “你怎麽了啊?怎麽臉色不好?”


    琥珀正在搗藥,察覺到徐鎂情緒低落,湊過來小聲問了一句。


    徐鎂輕輕搖頭。


    琥珀蹙眉:“真的沒事嗎?”可你的臉蒼白得很啊!活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似的。


    但這話,琥珀沒說出口,隻在心裏默默補充。


    徐鎂還是搖了搖頭。


    琥珀見她不願意多說,也就沒在多問。


    蘇晚掀開簾子走進來,弄了筆墨紙硯開始寫藥方子。


    正在搗藥的徐鎂抬眸看了她一眼,但隻一瞬,便又低下頭來。


    琥珀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好奇地看了看蘇晚,又看了看徐鎂,卻是看不出什麽名堂來。


    他將今日發生的事情,細細想了一遍兒,壓低聲音寬慰徐鎂:“小美,你不要太擔心你二嫂了,嬌嬌姐一向聰敏,想來,不會有什麽麻煩。”


    “嗯。”徐鎂低著頭應了聲,聽上去情緒不高。


    琥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擰了眉頭想了好一會兒,終是沒再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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