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傍晚,喬木正在屋裏數著這個月賺的錢,門外便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隻敲門,沒人叫門。


    這動靜,喬木就算不開門也知道一定不是他們這邊的熟人,因為他們這棟樓的熟人一般在敲門的時候都會順帶著叫門,不論是叫小喬還是叫喬大姐,都會叫,同時還會表明自己身份,這是周圍人習慣。


    今天沒叫,那顯然不是熟人。


    出於謹慎,喬木先問了一聲:


    “誰啊,幹什麽?”


    “喬大姐,是我,鄭國渠。


    我和老王有事請你幫忙,還給你帶了份報紙,讓你開心開心。”


    門外,鄭國渠有些不太習慣的小聲對著門口說道,他的不習慣倒不是不習慣對著門說話,主要是不習慣周圍幾家窗口探出來盯著他看的那些大媽大嬸,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著實讓他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總感覺那些人很八卦的樣子。


    “哦,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喬木一聽就知道是他沒錯,所以一邊迴應著,一邊趕緊把還沒數完的錢隨手放到原本裝餅幹的鐵盒子裏,隨後便匆匆出去開門去了。


    “快進來,我去給你們倒茶。”


    門一開,喬木就先把他們迎進來,然後糾結的走進小廚房,拿出去年過年剩下來的茶葉沫子,用棉布包著給他們兩衝泡了兩杯紅茶。


    端出來遞給他們,並且問道:


    “你們剛剛說到了報紙,該不會是崔家的事情已經登上報紙了吧?”


    “喲,你還蠻聰明的,是這樣。


    給,看看,上麵很重視啊,特地給他們安排了一整個版麵,雖然隻是咱們本省的報紙,可也說明了上麵要將這件事立為典型的決心。


    不過,我們今天過來,主要也不是為了這事,報紙隻是順帶著給你帶過來,說出來還有些不太好意思,其實不是老鄭找你有事,是我想請你幫個忙,隻是我也從來沒幫過你,所以才把老鄭找過來說事。


    你放心,報酬絕對不會少的。


    最關鍵的是,不是壞事,是好事,說不定你也能上報紙,要是運氣好,多跟著我走走,出些成果。


    指不定還能進婦協。


    當個婦女主任啥的。


    當然,這個我不能保證,得看運氣,還得看沒有空的蘿卜坑。


    不過報酬肯定有。


    我會盡量跟上麵申請的。”


    王虎剛開始說還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說著說著,他臉皮就厚了起來,而且一直都沒說到重點。


    喬木她愣是聽的迷迷糊糊的:


    “不是,你這說了一大通。


    到底是找我幹啥?


    你們公安能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既不會抓賊,也不會做臥底啥的,總不至於讓我去你們食堂給你們幫忙做飯吧,你們公安那邊好像也沒食堂啊,不是跟縣政府裏麵的人一起吃縣政府的公共食堂嗎?”


    “他腦子不好,我來講。


    是這樣的,老王他看了崔家的那個案卷,也看了你的筆錄,就覺得普法工作還是任重道遠,同時也覺得到農村普法,是有利於減少農村一些矛盾衝突的事,特別是婆媳矛盾,不論是婆婆虐待媳婦,還是媳婦虐待婆婆,都不合法,還有就是農村還存在很大程度家暴現象。


    這點我們也需要普法教育。


    你們家這件事鬧的不是還蠻大的嘛,上麵也準備當典型來,所以老王他就想讓你跟他一起,連帶著他手下的幾個公安進行為期兩個月的普法工作,正好過年前結束。


    就是想讓你現身說法。


    那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鄭國渠雖然感覺自己說的已經夠清楚了,但還是有些擔心作為文盲的喬木,可能會不太聽得明白。


    “明白,明白。


    訴苦大會,樣板戲嘛!


    雖然可能有些不同,但估計看著應該差不多,我也看過,十幾年前不經常有嗎,特別是知青還沒下鄉那幾年,好多村裏熱鬧的很。


    那段時間有不少惡婆婆都被揭發了出來,都受到了一定的打擊。


    也有些打老婆的男人。


    也被送到西邊勞動教育去了。


    可惜治標不治本。


    膽子大的,敢揭發的還是少。


    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別人壓迫,不知道可以反抗,甚至還覺得婆婆對媳婦不好,丈夫打妻子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唉,可恨啊!”


    喬木雖然能聽的明白鄭國渠的話,但還是根據原身的記憶,將他那段話進行了番自我理解和解釋。


    還別說,大體就這麽個意思。


    “咦,大姐,你看的挺明白的。


    那過去你怎麽不反抗啊?


    甚至還要自殺什麽的。


    要是早反抗。


    哪用得著受這些罪。”


    王虎一聽就知道喬木是聽明白了,但同時,還很是詫異的問道。


    既然現在這麽明白。


    那過去為什麽沒早點反抗?


    喬木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一開始就明白,那是死過一次才明白的,連死都不怕了,跟他們撕破臉皮,鬥個魚死網破,又怕什麽呢?


    要是你們不管。


    那我大不了提著殺豬刀去崔家砍就是了,一個夠本,兩個就是賺的,惡人也怕惡人磨,我覺得還是有道理的,好了,這件事我應了。


    好歹也是件好事。”


    “古話說的對啊。


    兔子急了還咬人,人要是被逼急了,真的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


    幸好你還不算太衝動。


    不然你就算殺了一兩個,那你女兒怎麽辦?你女兒說不定就得被報複,去年我記得,有一家兒媳婦也是受不了婆家的虐待,偷偷去縣城買了瓶老鼠藥,放到了家裏的土豆燒肉湯裏,然後,把除了她自己和她女兒之外的所有人都毒死了。


    後來自己也喝藥自盡了。


    臨死,連碗肉湯都沒喝上。


    因為她婆家不讓她和她那個女兒吃,連飯都沒得吃,隻讓他們吃野菜窩窩頭,野菜還得自己去挖。


    這種人家,唉……


    真是死不足惜。”


    說到這種事,鄭國渠其實是相當有感觸的,因為他本身就負責這附近許多村子的所有一切案件,案卷也是看過不知多少,正是因為看的多,才越覺得有些事情的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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