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土·洛陽


    一幹太監守在正殿廊下,見皇帝踱出來,忙上前行禮,太監總管說著:“陛下,太陽曬著,是不是傳華蓋。”


    “不用,朕隻是突有所感,出來散散心!”皇帝簡單說一聲,四處看看,又仰著臉望著明麗的天空,有些迷惑:“朕想散幾步,不要乘輿,不要許多人跟著,就幾人。”


    “是,陛下!”幾個侍衛跟著,這時正午時,靜靜沒有人聲,使這宮殿顯的有寂靜,皇帝對此早已習慣,穩穩走著,良久,突站住了腳,說:“朕今天心血**,想給奉先殿裏的列祖列宗上香,你去準備下。”


    說著,又向前踱去,太監總管忙說著:“是,陛下……您這孝心真的可以感動天地……”


    “朕也隻能這樣了,不說成祖,就是與先帝比,我都差了不少……”皇帝踱著,自言自語苦笑一聲:“朝野說朕是平庸又有福的天子,安享太平,哎,我有什麽不明白?”


    “朕貴為天子,富有四海,這富貴是享盡了,怕先帝都不如朕,隻是不知去了地下,怎向先帝迴話。”說罷愀心歎息一聲。


    總管和侍衛隨在皇帝身後亦步亦趨,靜靜聽著,對這話題,誰也不敢說話,隻慢慢遠去。


    不遠處,葉青顯出身來,一層微紫色的霧氣頓時感應而來,歡喜籠罩在靈體上,他看了看皇帝,笑了笑。


    “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汝雖不是調和天命,精微之致而使之中正平和,但恰汝平庸天資,使國之漸至中庸。”


    說完,葉青又微微一笑,這個算起來是自己孫子,雖皇帝,但在某個權限上還未及自己——下土數千年演化史唯一仙王。


    新漢國朝七十年,漢成祖應武帝開拓二十年、漢高宗守成三十年,現在是第三代新君秉政第三十個年,壽數如此之長,已接近地上,這自是因道法顯世,壽命延長之故。


    因皇帝健在,無享配廟號和諡號,但新君天賦普通,可這使得執政穩重,三年不改父道,這就事實上鼓舞新興道法工業階層的成長,整個大漢氣象都為之一新。


    最近漢朝時興廢除宵禁,繁榮的城市經濟吸引農村人口,年輕一代的地主都離開祖傳塢堡,搬到城鎮中居過,種種工業產品和道法產品讓生活更便利,這對年輕人來說是難以抗拒的**。


    一種文化擊敗另一文化,靠的往往不是鎮壓,而是以世代為跨度的較量,舊經濟體係萎縮,舊文化的一代人死去,新經濟體主流,新文化熏陶一代人成長起來,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改變。


    中原且趕時髦生活,草原、西域、遼東等邊疆更欽慕漢化,一時間蒸蒸日上。


    自應武開朝以來的習慣,每一代新君在任上都會進行一次人口普查,到新君即位全國第三次人口普查完成,人口繁衍、異族漢化、逃籍歸流的貢獻下,人口急劇增至,比東漢遠勝之。


    在葉青眼裏,視野迅速快速占據了整個天空,人不可見,一條寬闊的洪流,自各州匯集,抵達到了洛陽。


    其璀璨奪目流動著,已不是鮮血一樣明豔,而是黃色為主,帶著絲絲嫣紅,這就是龍脈——大漢的龍脈!


    “斯是製也,必高乎氣。”


    “青製於此,近於成矣。”


    這話的意思是,除特殊情況,一般是製度大於龍氣半層,火靈蒸汽機、鐵路、道法通訊這些在七十年後,漸漸發揮了作用,甚至漸漸普及。


    而廢除奴婢製度,經過幾次普查,人口實際登入朝廷戶籍更多,語言、習俗上的漢化更容納了過去五胡氣運。


    有趣的是,因胡人各部落讓“道法經濟、儒家洗腦”同化,新一代貴族自視漢人,溯源可至都是古漢羌一係,對內地歧視表示強烈抗議,現在報紙上已不流行胡人說法,而改稱漢藩,漢之藩籬意思,人人欽慕漢道。


    在葉青看來,這本質就是科技……哦,該說是道法、製度、文化這三大聯合的結果。


    “不過,也怕是接近極限了。”


    葉青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靜靜注視著這個皇宮,皇宮是中樞,按照龍氣法則,普遍龍氣洪流是是黃氣的話,中樞之地就高出一級,現在宮殿已籠罩淡青氣,這充滿了一種冷峻和威壓。


    葉青登基20年,大漢龍氣整體是淡黃正紅相交,40年,龍氣漸漸紅黃,這其實就是達到大蔡現在的水平,現在70年,就接近著完整的黃色。


    “淡青之製,龍氣極限就是金色,怕也是這個世界的最高上限了。”


    “不過,有這也綽綽有餘了。”


    天庭的洪流不過是青色,人道哪可能超過限製?


    不談仙道有意壓製這方麵因素,單是技術的確已經抵達上限——再上就得變成蝗蟲流,超過世界允許上限。


    “現實世界地球或到那時可以開發別的星球,這世界找哪裏去殖民?”


    “不過抵達這步,整個青德的核心就形成,以後所料不差,必是青黃紅三德的天下。”


    “對此三道君又會怎麽樣看呢?”


    “這或有點破壞了平衡。”


    正午陽光下,籠罩著淡紫氣的葉青在沉思,穿過桃園,熟悉地在漢宮中遊過,因開朝之君的龍氣加持,沒有人能看的見他,除剛才宮裏皇帝驚立而起,心血**去上香祭拜……


    牆下桃林明豔嬌媚,在風中搖動枝椏,傳過一陣濃烈清香,葉青望了望城外,突笑了:“在爭論?真有些意思!”


    洛陽城南·一間酒樓


    這時就傳出稱頌:“陛下這樣的明君,一定要長命百歲啊。”


    平庸之君是士林評價,而百姓才不管這些,這話明顯沒有考慮太子的感受,但真誠又符合太平盛世的求穩心情,附近酒客都點頭:“理應如此,理應如此,可惜當年成祖皇帝都成仙了,要征戰天外,不能久留。”


    “他老人家一定還保佑著我們……”就有人笑嗬嗬說,直到現在七十年了還有許多人家供奉著應武帝牌位,尤其那些亂世中被拯救的家族。


    “說起來,當今陛下似不太熱衷對外征服,即位三十年間發生的最大變革事件就是廢除奴婢製度……”


    其實這時廢除奴婢、建立城鄉戶籍銜接、普及內地義務教育、強製異族穿漢服學漢語、鼓勵邊疆海外殖民等一係列國策變革,都是相輔相成的舉措。


    但在百姓眼中最顯眼的還是廢除奴婢,過去逃戶的人身依附於主家,賣身奴婢後根本無法參與工業生產,新興工坊主早已不能忍了,自是樂見新法頒布,甚至根本就是他們在背後推動此事,關說的人都遊說到了太後。


    但以南方新開發的種植園主導,大批種地豪強和門閥則利益受損,還在新法放風聲試探輿論時,朝野間開始出現一種輿論:“今上效王莽新法,改革必會失敗。”


    “這些奸賊,就知道蠱惑陛下!”有個衣著樸素的青年恨恨說:“我有個姐姐,幼時就讓縣裏大戶人家買去,任打任罵,做牛做馬不當人看,若非我考上太學,還贖都贖不迴來!”


    “這位是太學院的高才?失敬失敬……”


    周圍酒客一驚,都是欽佩,他們這代人都是經過三年義務教育,這是普及文字和數學,是工坊、海船、士兵等等準備。


    但大部分沒上過六年的職業培訓,更別說培養精英的帝都太學院——那可是從各州層層科舉考上去。


    現在州刺史早就沒有實權,除監察巡視組任務,就督查一下每年考場了。


    但太學規模很大,學生數萬人,今天放假在酒樓裏出現不少,很快又一個青年拍案讚:“說的好!”


    “不過,改革必有阻力,不是一個兩個奸賊,而是一群利益團體……哼,敢以王莽新法論之,其心當誅!”


    這說的西漢和東漢之間,王莽篡漢改國號為‘新’的短暫統治,假托恢複周製進行社會改革。


    漢武帝以來的小自耕農體係已經毀於土地兼並,王莽就幹脆重新劃分土地恢複官方井田製,建立官方貸款製度來瓦解豪強高利貸,官方控製物價,解放門閥奴婢……按說是改進,卻沒有足夠力量推行。


    門閥奴婢,西周以來就已廢除奴隸製,但實際上華夏整個曆史時期都實行二製並軌,一方麵農業主體是自耕農,有政治權利和法律保障,另一方麵服務業是奴婢,人身局限貴族門閥內部,打死了也是賤命,這是農業帝國傳統難以解決的曆史遺留問題。


    但經二位先帝六十年的培育,現在這世界新的道法工業已茁長膨脹起來,新帝穩固大權感覺到對外疆域擴張的餘地不大,就將目標轉移到了內政。


    有舊集團,相對就有新集團——以火靈工坊主和礦業主、鐵路業主為基礎的新興資產階級,就自覺開始打壓這種“反動”、“不人道”的保守思潮。


    各地報紙上為此引**戰,皇帝本人和內閣宰輔大臣們並不出麵,以天子門生自居的太學生都跳出來,反駁別有用心的王莽論。


    “有點老美南北戰爭的感覺,但這裏終不是美州,漢帝國的統治也遠超過當時米國的控製,這仗在十幾年前打不起來,現在更打不起來。”葉青隻是目光一掃,許多信息就已經獲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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