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應武二年六月七日,盛夏


    孤城,日落,軍陣似海,殺聲盈野,氣氛如火。


    “放!”


    血紅令旗招展,配合著術師傳訊,城外軍陣中數以千百計黑點升起空中。


    “術師防雷,刀盾兵撤下城頭——”


    東城牆上一片混亂,在守兵來看,初覺敵人這些黑點速度極慢,仿佛伸手就能攔住,緩緩爬過最高,速度陡加快,變成了一串黑影,在空氣裏拉長氣流的唿嘯聲,有守城術師出手阻截,數十上百道法術網絡迎上,當空爆炸,更多突破阻截撞擊城牆上。


    “轟”


    法陣的微光閃了下,就在眾守兵絕望目光中消逝不見,熾白光耀殘留在視網膜中,滾滾雷音就自腳下穿過去,讓城牆後的陣列東倒西歪。


    “轟”


    整段城牆都在崩裂,有四處集火地段完全塌陷,缺口不大,卻擊潰了守軍的心裏防線,滾滾煙塵中士卒涕淚直流,武器失手墜落在地,而校尉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裏去。


    長安可是經營四百年的堅城,三日城防攻守僵持不下,兩麵各有戰損,統帥關羽就按兵等候。


    “等重火力上來吧。”


    眾將聽得點頭,他們都是一時之選,固能理解政治上的需要,但不喜用這種內戰來標榜功勳,寧願保存些元氣……當然這也是勝勢在握時的從容。


    到昨日,洪舟帶著行程滯後的火雷營抵達戰場,就地取材製作投石車,精密核心配件都是完成品,些許木材工作很快在全軍幫助下完成,展開三百多輛的投石車矩陣,才轟二十幾輪,半日功夫就轟破了城防。


    “集火塌陷地段,再投三輪。”洪舟觀望著說,他隻負責助攻減少本軍傷亡,壓根沒有保護古文物的概念。


    又三輪,直接轟平了四小段城牆,顯出後麵長安後備兵,基本上已一哄而散,建製崩潰。


    帥旗下,關羽眯起丹鳳眼,緩緩抬起手來,春風在手指間拂過,戰場上似靜了瞬,無數人矚目。


    “翼德向左,漢升居中,儁乂向右,各擇一處突進。”


    “是,大帥!”


    隨這命令,幾十座牛皮戰鼓擂響,傳達總攻命令,同時通過戰場訊識網,各支隊的單獨命令在發布,隻見道兵軍陣中突出二道尖峰,在張飛、黃忠和張郃率領下向著幾處缺口衝進去。


    敵人猶有些不成形的箭雨射來,以及山寨版的火雷落在人群中爆炸,一時也有些看頭。


    但衝擊在道法通訊調度下是以梯次進行,疏密合理,損失並不大,當幾股洪流都衝進城裏,縱深突進時,長安城上聚攏的白色軍氣就轟一下炸開,顯露出孤零零一根龍氣。


    這根龍氣淡黃,孤零零懸著,看上去很是可憐。


    “沒有懸念了。”關羽輕拍坐騎,赤兔馬緩步而上,帥旗在後揮三下。


    “全軍入城——”


    “首要皇宮與各府庫,禁止擾民,當街劫掠者斬——”


    有點眼色的潰兵和街道混混都或跑或藏,但總有不怕死的破門搶劫、****,甚或掛著劫來金銀當街流竄,都被騎兵圍堵住,一陣衝殺。


    “報——劉焉一部突出城西,向南投斜穀而去!”


    “不必理會這偽蜀王,徐晃自會招待……你們封鎖皇宮,不可使偽帝走失,前漢宗廟也要保護好。”


    張飛一杆蛇矛所向披靡,最先突進到皇宮宮牆,短暫的激戰過,這個天然擴音器就是和城牆上相互喊話。


    “漢人不打漢人”


    “陛下榮恩投降不殺”


    打雷一樣的喊聲半個城都能聽見,讓關羽捂額不已。


    時人重義信諾,內戰確實不是光彩事,又或應武帝的招牌有用,更多就是到這步已經走投無路了,裏麵就開啟了宮門。


    一隊宮女太監出來,簇擁著一輛白馬駕駛的白色馬車,上麵坐一個臉色怯懦的少年,一身葬禮所穿的白衣,用粗麻繩困綁自己上身,並攜皇帝禦用的六璽和兵符。


    雖這些六璽和兵符,都是新刻,但也有些政治價值。


    少年臉色蒼白,半點血色全無,到了前麵,呆了半晌才咽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對著軍陣叩首,泣聲顫抖著唇說:“逆道之人,日夜盼望王師,請降於應武帝。”


    這話一說,頓時淚下如雨,抽咽了幾下。


    關羽雖是武夫,見此也不禁悚然動容,憐憫看著這個偽帝,手擎帥旗,代表新朝受了這禮。


    禮畢,有禮官上前接過六璽和兵符,予以封印。


    這六璽雖是長安山寨偽印,但也有一股龍氣自成,隻是瞬間就剝落下來,同時隨著宗廟被控製住,長安地脈上冒出絲絲金黃餘氣。


    “轟”晴空一下炸雷,電光閃動,彩光疾奔向東方而去。


    這時,禮官在侍衛簇擁下,健步走到正中,矜持站定,用手輕撫了一下胡須,朗聲說著:“有聖旨,汝且跪接!”


    “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時少年已經連偽帝都不是,不得不伏下身子高唿著,聽候命運裁決。


    “……卿本宗室,當時無帝,董逆擁戴,雖不合乎天命,卻也有情可恕!”禮官悠長穩重的話語響徹附近:“著封順命侯,欽此!”


    “萬歲!”少年一刻心頓時落下,隻見絲絲黃氣落下,而原本一點帝氣全數削去,瞬間就換了命數,又突然之間空空落落。


    禮官宣完旨,掃視眾人一眼,雙手虛扶一下,笑著:“順命侯,起來罷,您就隨軍遷移洛陽……我們還得封查。”


    順命侯不再多說,退了下去。


    而禮官就令帶過來的親兵,肅然入門,查封,下麵隨軍的太學道院術師,這些作天子門生,見此都是撫掌而歎:“剛才沒看錯,是龍氣吧!”


    “天無二日,今合一矣……陛下定是歡喜,哈,獎賞肯定少不了。”


    “看樣子還要打,我們得西征麽?”


    “涼州羌人那麵是孫策和太史慈偏師在打,聽說最近和一個錦馬超殺得不可開交,我們主力得轉南攻漢中、蜀地……”


    洛陽


    洛陽經過了這幾年修複,完全看不見戰亂痕跡,諸多勝地橫亙其間,高牆紅瓦住宅連綿,花園竹樹幽美,使人留連忘返。


    而街坊處,錯三落五有著席棚,喧囂連天,來客似蟻,夾著店員不斷的吆喝,形成著熙熙攘攘的人流。


    “號外號外——六月七日,關將軍攻克長安,俘獲偽帝儀仗,歸複前漢宗廟……”


    “今日特聞!六月十日徐將軍伏擊偽蜀王劉焉,劉焉殘軍遁走漢中……十九日,關將軍率主力南下漢中,強襲南鄭。”


    “大喜訊!六月廿三日,南鄭攻克,漢中抵定。”


    “來來來,我看看……一份多少錢?”這是感興趣又識一點字的人,喊住了一個報童。


    報童笑著伸手:“承惠,值一文錢!”


    近日裏漢軍一路砍瓜切菜、恢複山河,每一天,這種情形都重複著。


    帝國上升期的喜氣,無疑催長洛陽城報紙業的繁榮,紙張作坊人工為主,加班加點都趕不上供應,一時間有了洛陽紙貴的味道。


    現在天氣已熱起來,滿城都是知了煩躁鳴叫,幸洛陽城已不時興宵禁了,夜市繁榮,又有術師新栽培養護的道側林蔭,城市裏有了納涼的地方。


    城南拐角的一處酒肆,在夜幕裏亮著瑩紅燈光,酒氣飄香,聲音鼎沸,坐滿了客人,擁擠到穿堂的小二都得側著身走路。


    最近商家大降價喜慶促銷,百姓們日間忙碌疲累了一天,晚上終不止是造人的娛樂,還可以帶著家人出來逛逛夜市,買些小吃,奔走傳告之餘,不免各種議論,因糧食豐收的緣故,酒肆裏酒水也暢開供應,更催長眾人的喜慶情緒,而且最近興起的說書行當,也吸引了大批不識字的民眾。


    猶以今上的傳奇崛起最吸引聽眾,一些經典的《桃園結義》、《三英戰呂布》段子都是各處酒樓茶肆的最愛。


    據說有禦史奏聞此事不妥,被皇帝隨口打發:“此民樂,不宜處置。”


    雖是帝國無一日不戰,難免讓人感覺天下未定,但東漢風俗文武並重,本來就不畏懼戰事,超時代通訊技術讓帝國利益和民間利益拉近,最近商品種類數量增多的市麵上,許多人都覺得這是開拓功勞——實際是錯覺,漢中糧食倉儲雖盛,能運到洛陽來極少,成本高到不值得。


    通行馬車的鐵路軌道網尚未鋪展開,還不足以承擔大規模物流運輸,洛陽一帶市麵繁榮隻是最近鴻溝疏浚,和江淮水係恢複連接,糧食和物資在水路上源源不斷供應洛陽,及火靈蒸汽機對工坊生產效率的大幅提高所致。


    不過民眾不在乎這點差別,他們隻憑感覺來認知,倒得出了帝國越來越好的結論。


    “我聽報紙上說天家控製地方越多,以後就越需要人口填補,關隴故地克服,朝廷就下令驅逐羌人部落,要麽解散部落歸化,要麽整個部落遷移到隴西更惡劣幹旱地帶。”


    “嗬,早要這樣了,不過空出來的土地……”


    眾人相視間,眼睛閃動熾熱,對土地親近深入族群根脈已久,哪怕在城市,百姓們都會尋找角落種些韭菜、蔥薑、白菘——即白菜,更何況有大片空出的土地!


    那裏可是宗周故地、三秦故地,自來豐腴所在,不是邊疆劣土,隻是最近幾十年天氣轉冷、轉幹旱,及關中植被破壞導致龍氣(水土)流失,才變得荒蕪起來,這是朝廷說,自是人人相信。


    而現在天眷新朝,風調雨順,豈不就是機會?


    “朝廷說了,空出的土地,歡迎移民,官府興修水利,荒廢灌溉係統,植被綠化,這都是用工,甚至有官田十年租借的好處……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想去開荒試試。”


    “真羨慕你啊……我這麵拖家帶小,就不敢這麽冒風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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