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多的客人?”葉青掃一眼周圍,肅立儀仗前麵,一個個來客前來,都是隱隱帶著濃鬱的氣機,使人不敢探測。


    又有些來客,雖衣冠輝煌,但身上妖氣隱隱,顯是一些大妖——在水族裏麵,龍宮本來就是黑白兩道通吃。


    這時許多目光投過來,聽到之前侍女稱唿,一時間交頭接耳。


    “這就是龍君新女婿了,北地人族的新起之秀……”


    “我知此人,聽聞在應州下土做的好大事業,連州府和俞家勢力都擊敗…


    “這麽說已定應侯之位?難怪龍君許之……”


    恨雲聽得喜滋滋,卻不忘記剛才的吃虧:“得意什麽呢,又不是來迎接你,你還沒有這樣大的場麵。”


    葉青聽了一笑說:“這個當然,不過你夫君要是成了應侯,怕是有這場麵了,而且說不定老丈人還得親迎。”


    又說著:“此時,我們的婚事還沒有這樣大的影響力,那就不難判斷,龍君本體已迴歸,這是好事……對了,怎麽是你來接我?”


    “以為我很願意接你麽母妃和元妃娘娘還在與君父雙修療傷,接待自是我們姐妹負責,所以——夫君你現在就歸我了”恨雲笑嘻嘻拉著葉青跑出了碼頭。


    “於嘛跑這樣快……龍君傷情如何?”


    “沒有大礙,我和你說……”到無人處,恨雲才慢下腳步,兩人穿庭繞山一路走過去。


    此刻炎夏,但在水府,吹來的風還微微帶著清涼,宮殿內時時有著燈火,連綿帶著流光滑去,似是金黃的霧……


    去主殿的路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這樣的夜色中,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過會,恨雲忍住了對葉青近況的好奇,才簡單介紹了龍宮近況、君父與母妃對這件婚事的評價、禮儀上注意事項。


    葉青自知道她心意,微微感動。


    或因是握著自己道侶的手,與她氣息聯通,隱隱有種權限開啟,葉青在這時能看到宮中淡青氣運醞釀,有龍影在主殿蟄伏,氣象威嚴。


    但葉青清楚記得上次所見情景,彼時龍君在天外任務中失去音訊,又是火府借題發作逼上門來,龍宮風雨飄搖,氣象相比現在幾乎萎縮了一半,不由自心中深深感歎……


    要是人間體製還罷了,就算是皇帝不過是代表,有所折損是有所動搖根基,但是也不至於這樣,換個皇帝就是了,說不定還有振作。


    而仙道神道,氣運根基,一半在於君上,一旦失事,本來輝煌的氣度,也立刻凋零成不成樣子。


    前世黑帝、青帝隕落,使得兩脈嫡係頓時凋零,那時,整個黑帝青帝之脈,豈不也是這般風雨飄搖?


    當然這累得天庭高端戰力折了四分之一,下墮不小。


    “君父不太愛說話,但不苛刻,就是有點重男輕女,龍族都這樣,那幫所謂兄弟不就是四處播種會生麽……”恨雲時不時夾雜點私人評價,看上去有些不滿,但語氣還是有些輕鬆:“母妃最好說話,元妃娘娘人也很好……哦,她也是龍女出身,這是我和姐姐的楷模……”


    葉青聽得失笑,這上門見家長的感覺,其實與凡間婚姻並無本質區別……或一切資源的聯姻結合,都是有相通之處,而修士互結道侶的過程,比起來就單純明快到近乎簡陋了。


    葉青其實以前聽她們說過一部分,這時隻是應和點頭,看得出恨雲對這次拜見很在意。


    “別心不在焉,這次可是正式提親呢”恨雲一眼就看出他心不再焉,立時氣惱起來了。


    “提親隻是聯盟借口,結為道侶是你們與我的事,大婚是龍宮與葉家的事,這點小事自有為夫來擔著,要不敢上門?”葉青舉手說著,一笑:“為夫不急,夫人你倒挺急的?”


    “我……才不管你這許多呢,你這樣有信心就自己進去弄罷”


    “放心,為夫不會弄丟你們。”


    “誰稀罕……”恨雲嘀咕著,話是這樣說,她還是一直將葉青送至主殿,忍不住又最後叮囑:“君父還要一些時日療傷,別的來客都推脫了,隻是抽空出來見你,你可別盡打攪著,君父自己不會說什麽,母妃見了會不高興。”


    看來傷勢沒有那麽簡單……葉青神色鄭重起來,雖沒帶上仙境,但地仙本尊的實力就已非同小可,龍族身體強悍更勝同階人類,能讓龍君受傷的敵人本來就不簡單。


    殿內靈氣如釀,侍女穿梭往來,正在布設著宴席,上次見過的代掌宮事元妃已不在,龍女姐妹的生母冬妃似剛轉出來,正在案後坐下來,驚雨已在側陪座,她這時忽有所感迴首,目光含笑:“夫君來得好快。”


    葉青也感覺到她身也有些變化,目光相觸仍有些熟悉,空氣裏蕩漾著點滴波瀾,先前些許不確定的東西,就放下心來……道侶一生締約,隻要此心不變,別的風浪險阻都不算什麽。


    “見過冬妃娘娘”葉青行禮。


    “免了,你也是伯爵,免禮吧”冬妃擺了擺手。


    葉青有些汗顏,理論上,龍君這太平湖,不過是伯爵,但是這是天庭實封


    自己就算是朝廷實封伯爵,也遜色一品,何況是有名無實的虛封伯爵?


    要是真成朝廷應侯,並且控製了應州大權,或可以和龍君相提並論。


    當下隻是謙虛了幾句,坐了,就有人上茶,喝了一口,的確清香,隱含靈液,對當年來說難得,現在不過如此。


    片刻,黃鍾大呂豎琴和聲,悠揚沉渾。


    “君父來了”驚雨站起來,就見兩個水軍大將緊跟著,龍君出來了,穿著冕服,雙目炯炯有神,威嚴濃鬱。


    隻是似確實受了點小傷,氣息上弱了一分,但身處龍殿,肉眼可見恢複著


    無論仙園、仙境、仙天隻要不毀,就是仙人恢複永恆源泉,別說還有四位仙女幫襯著,看來小龍女說的沒錯,多半無大礙了。


    “聽恨雨說,君上有些不傷,我甚是擔憂,現在一看,卻放心許多了”葉青上前行禮,說著:“果是青春不老,與凡世不同……”


    龍君略帶得意一笑即斂,說:“請坐,我得化身消息,得知你最近辦的不錯,也很是欣慰。”


    頓了一頓,問:“青春不老……你似有所悟?”


    葉青本是隨口說說,不想龍君問起,當下怔了下,才說:“前幾天拜訪郡內一個老伯爵敏之公,敏之公和我一樣,是虛封伯爵,但和平時能得這個爵位,很不容易,比我都難多了。”


    “去見時,敏之公已老了,我去看他,他說話艱難,見了我,還硬是起床,拉著我的手,隻是流淚,說著——和我當年真像。”


    “話說四十年前,此人一時英豪,不想歲月流逝,到現在地步——我看他的府邸格局氣數,隻是略比一般縣紳強些,還不能入得郡望,這風雨凋零,讓人不勝感慨。”


    “別說是英雄豪傑,就算是國家都會老,開國時如日東出,意氣奮發,中期漸漸疲憊,到了晚期,國家老了,任憑多大英雄豪傑,明君賢臣,都挽迴不了氣數來著。”


    “故仙神可貴,在乎不老,年輕人不懂,四五十歲後就會明白。”說完,葉青旁若無人,吟著。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


    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話落下,一陣風掠過,龍君凝視著眼前的少年,不由微微變色,似在斟酌著字句,良久才說著:“這是你封神三國演義裏描述赤壁對峙時的詩句,真是文才過人呐,體悟也很深。”


    “我本想叮囑你下,你可知道,你這次封神三國演義,竊天之機,代替了應州下土,又將要獲得勝利,這背後得罪多少人,連我都不清楚……”


    “但是現在看來,你心裏早有成見,卻不需要我多說了,也罷,仙道貴爭,遲疑彷徨的確不是正道——入宴罷,有話我們宴後說。”


    說著諸人入宴,這是個簡單的家宴,在場長輩不是真仙本尊,就是地仙本尊,又有著剛才感慨,巨大的實力鴻溝產生壓力與隔閡,宴上氣氛總是活躍不起來,與尋常女婿上門景況相比,肯定很是古怪。


    驚雨幾次迴首,目光隱然歉意。


    葉青都是淡定點頭,本來就不奢望,隻在婚事與合作上有對等話語權就可,對這氣氛已很滿意了。


    簡單用宴後,盡到禮儀,龍君揮手屏退侍女,隻留下龍女姐妹與她們的生母冬妃在場。


    葉青雖還坐在位上,但挺直身子,知道是要說正事了。


    “我們先說說當前局麵,各州下土戰事還正在激烈,隻有應州可望早早完成。”龍君揮手,顯出一幅巨大無比的雲水圖,遠比龍女持有的信息詳盡,且時時呈現動態。


    葉青與龍女姐妹相視一眼,目光一觸即收,知道她們已將此法呈上。


    “這是你自身創造出來的優勢,但外域絕不會坐視戰局出現計劃外的突破口,本州戰事會變得更激烈,這是劣勢,為此在水路合作、加強本州力量整合已必然,我歸來後將此上報天庭,昨天就已獲得首肯,具體自是由我來把握


    龍君一揮手,毫不拖泥帶水,霸氣非常:“應州地上的事,你已隻管放心去做,不會有任何阻礙”


    “多謝龍君大人鼎力支持”葉青微笑起身躬身,知道有此水路整合力量,龍君就可部分插手州中戰備,以仙人在軍事上的強大話語權,嚴慎元這老匹夫想要算計自己,就沒上次容易了。


    這念轉過,葉青心裏就鬆了口氣……第一個目標搞定,或是下土引發局麵變化的原因,比預想的還要輕鬆,那第二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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