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幾個德高望重大儒麵色一肅,對著馬車大拜:“董卓豺狼也,自掌中樞,幾行大逆,欺天廢主,人不忍言,公治政清明,扶植農桑疏修壩灌渠,桑蠶麻絲,誠是與民休息,鄉野歡聲四起。”


    “公又集兵練卒,今斬殺敵將,接迴太後,當是報國效忠之臣,聽聞消息,重負如釋,無以報效,請受一拜,要有驅使,即當奉命”


    見著眾人拜下,雖聽不見聲音,太後遠遠望著,動了一下身子,又坐穩了,神情難辨說著:“劉使君,看來你很得士人之心啊……”


    芊芊就笑起來,她雖不在意這些,但聽聞,自是引以為傲,卻是吩咐車夫:“繼續前行罷”


    “是,夫人。”車夫應一聲,車駕繼續前進。


    出於某種自覺,太後放下自己車簾,金赤絲簾隔絕視線,隻有陽光透過來,映在她靜默的臉上。


    她微微怔著,歎了一口氣。


    葉青看了一眼這窗簾,不禁一笑。


    人才這事,關係國家氣運,穎川文風天下聞名,號稱天下人才半出穎,這是誇張,但可見對士人的影響。


    在他的視角中,隻見虛空中,白紅氣運絲絲凝聚,這就是這些士子的運數了,可惜不能盡為所用。


    不過就算投了別家諸侯也沒有關係,一旦時勢到了,需要投降和內應……應景的時記起這一幕,或會跑來到劉備軍中說:“故人來此,玄德公願接納否


    就演一出倒履相迎,曆史上曹操就是這樣於,葉青占了這地利,自是抄襲……哦,學習到底。


    當下葉青傳令:“眾士子其心可嘉,怎能避禮,請太後撤去乘輿,慢慢而行,以正天下之心。”


    這話一落下,就有人頓時上前將車簾車座撤去,頓顯出她一身太後朝服的華貴姿容。(..tw)


    太後嚇了一跳,在眾目睽睽中,她下意識挺起腰身――長年漢宮禮儀熏陶和習慣,讓她的姿態完美無缺。


    至少表麵看起來是這樣,葉青心裏暗讚,擺手讓開。


    眾士子都望了過去,年輕士子罷了,有幾個年紀大些的大儒,甚至在洛陽南宮的正殿列席過,親眼見過帝後,這時目睹金赤鸞駕上這個女人,頓時震驚:“果是太後娘娘”


    頓時上前大禮參拜,深深叩下頭去,已是淚流滿麵:“幸睹天顏無恙,臣等拜見太後”


    見著幾個大儒叩拜,這些來自郡縣的士人,都是心懷遠誌,而選擇劉刺史治下的潁川郡無疑有過某種心理準備,這時相視間交換了認識,立刻跟著叩拜,目睹太後的鳳顏。


    黑壓壓四百士人,最後跪了一片:“臣等恭迎太後鸞駕”


    “諸位多禮了。”太後雖有些心中忐忑,又略覺放心,葉青此舉,固有著利用自己影響,但同時也穩固了自己的地位。


    而這一幕,當讓許多百姓看到,雖不解裏麵政治意義,但凡社會基礎沒被天災**摧毀,漢室在民間影響力還深入人心,這時紛紛拜下:“太後娘娘千歲”


    叩拜中,將士不由昂首挺胸,軍容更是嚴整,整齊的步騎隊伍滾滾而行,旌旗赤紅一片。


    太後見著,身子微微一震,目光恍惚,多年前她曾隨皇帝參觀征羌凱旋歸來的北軍將士,也是這樣夾道歡迎,赤色如火的軍氣衝至雲霄,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大漢軍氣盛榮,再往後就是不斷的削弱……


    這種久違、熟悉而陌生的衝擊感……


    太後身子晃了晃,她想說些,卻腦海裏空白,受了這些士人軍民之禮,她抬手示意:“眾位請平身。(..tw無彈窗廣告)”


    這隻是一次路遇,車駕繼續前行。


    太後這才說著:“劉使君,哀家新喪二子……這樣是不是……”


    “您入許昌,臣有哀肅禮儀和喪期,但這眼下是迎太後之禮,是大政遷移,必須宣稱出去,讓子民都看到太後您的榮光”葉青說著,神情鄭重,又吩咐著車夫:“入城時,經過集市放緩車速,以使人民得以瞻仰。”


    說到瞻仰一詞,葉青是有些惡趣味,可惜隻有芊芊覺察,暗裏瞪他一眼……原來是把太後當作泥塑偶像麽?


    真是大膽。


    太後沒有聽出來,這時隻是說著:“是哀家想差了。”


    太後並不全信,葉青隻是笑笑:“許昌是個好地方,您會習慣,您先進城,三日後在此穎水之畔正式接見士民。”


    說著微笑,轉首望著西北方向,在得到洛陽之前。


    沿途景致正在飛快倒退,草木蔥蘢,空氣清爽潤肺,帶著一種新清靈氣,太後暗暗想著:“很奇怪,總感覺這幾年來,這樣的氣息越來越濃鬱了。”


    騎兵在前開道,步卒緊隨,車駕越過這片文會之地,許昌漸漸出現在視野中。


    自古以來一座正規城池都有兩道城牆,內牆長數裏叫城,城裏麵集中住著權貴、官吏、工匠,集中手工業是城市的原始職能……


    外牆長十餘裏叫郭,郭裏麵住著普通百姓,許多是工匠家屬以及服務行業的居民,郭的出現比牆要晚,這城郭的區分是一種分工明確的城市規劃傳統,還有雙重保護的作用。


    但隨人口繁衍倍增,圍起來的牆郭就不夠用,中原一帶外族絕跡,這種保護限製漸漸失去意義,許多中原繁華城市的城郭外麵也聚集了民居、街道縱橫整齊,甚至有著集市。


    許昌經過兩年擴建,已經是比較繁華的中原大城,人口十五萬,城郭外麵有幾座集市,這正是每月大集時,遠遠近近的村民、行商都趕過來,再有城裏的市民來出售一些手工器物,集市裏很是熱鬧。


    太後饒有興致看著人來人往:“劉使君治政甚佳,才幾年功夫,就這樣繁榮了。”


    葉青笑著:“比不上洛陽。”


    “這怎麽能……”太後說著,又把話咽了迴去,默默捏著袖中玉璽,抱緊了女兒寧姬,望著車窗外麵。


    “這就是許昌麽?城郭倒沒變過。”


    葉青笑了笑:“沒錢修,且這隻是臨時……太後來過這裏?”


    “恩。”太後打量著說:“大概有二十年吧,哀家小時隨家族北上到此,十歲已有了印象,那時還叫許縣來著,城郭外空空蕩蕩。”


    葉青掃一眼這些民居,隨口說:“算起來是違章建築,不過我上任了給規劃遷移了下,給了些拆遷補償,以後有錢了再在這外麵修第三道城牆。”


    “違章建築……拆遷補償……”多虧漢語獨有的一脈相承,許多字放在一起就有著聯想作用,太後仔細想想感覺字麵意思能懂,但又費解。


    “不是說沒錢麽?”


    “做實事的錢我是有的,但知這城牆無用還修,這錢我是一分沒有。”


    “難怪都說玄德公仁德,在百姓中聲望極高。”太後笑著說著,意味深長,這不修城牆,莫非是有信心許昌不受敵軍威脅?


    馬車的速度變慢下來,趕集行人匆匆避讓施禮。


    葉青笑了笑,入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百官上殿叩拜太後,同時太後會正式宣旨,任命葉青。


    得了豫州牧和荊州牧的名義,葉青就會立刻接管兩州,有著抵抗者格殺勿論,接著就是整合大軍――現在三萬大軍底子,立刻擴軍到十五萬不成問題。


    下麵就是連綿大戰,和諸侯、和董卓……都要在戰場上見分曉。


    太陽下山,天色漸漸暗下來,葉青笑著一指:“太後,請入內城”


    太後腰身挺直,下意識撫了撫衣袖,忽有一絲緊張,就似許多年前被選中,進洛陽城感覺一樣。


    她知道這是命運轉折的感覺,心裏暗暗感慨,不想自己還要有這一次。


    再行一段,一座堅城聳立在眾人麵前,炊煙嫋嫋,映在夕陽中,隱隱見得一絲絲氣相,這就是內城了。


    鸞駕抵達內城城門,就有百官相迎。


    甲兵林立,空氣中彌漫著肅殺的氣息,夕陽道道金光,落在車架上,讓人人都沐浴在一種光輝中。


    真正是百官,黑壓壓一片各色袍服的人群,見了太後車架,“轟”一聲,齊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喊:“臣等拜見太後,拜見主公”


    “願太後千歲千千歲”


    這一霎間,就見著絲絲氣運衝起,又聯成了一片,遍地騰起了赤霧,彌漫而來,葉青雖早有準備,還是身心一醉,不由在馬上伸手答禮。


    文官中徐庶外放在汝南郡任太守,這時作豫東前線的後勤支點,一時脫不開身,而郭嘉在豫東設計曹操軍


    武官中關羽、張飛尚屯兵在虎牢、張遼在洛陽待機而動,黃忠在譙縣對陣夏候淵,周風也留在那麵。


    所以留守諸臣中,一邊是以荀、荀攸、戲誌才、紀才竹等人為首的文官隊伍,一麵是趙雲、張方彪、洪舟為首的武官隊伍,一個個文武英才,初具一個小小朝廷的氣象。


    太後聽聞“太後千千歲”的喧嘯,內心一陣陣激動,臉色變得潮紅,不過見著葉青舉手答禮,又掃看過文武百官,她能識人,頓時心裏一驚,一種說不出是喜是懼的感覺,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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