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聽到自府內隱隱傳來的笙蕭琴瑟之聲,不由暗暗驚訝,這時規矩雖沒有明清時重,但天子才駕崩,府內就有歌舞樂聲,實是有點出格。


    不過想起王允這人是典型寬己嚴人性格,就不足為奇了,正想著,王允就迎了出來,葉青連忙行禮:“豈敢司徒親迎。”


    “玄德聽聞是中山王之後,三百破三萬,足見豪傑。”這是個十分講究的人,神態看去很恬靜,說著就伸手引進。


    葉青再稱不敢,跟著進去,沿著迴廊而上,遠遠望去,隻見花園、水榭、閣樓都有,不及城外別園的富麗堂皇,別有一種肅穆,自秦大將軍王翦以下傳承至今,累代世家,風風雨雨,仿已經和這座千年不毀洛陽融在一起。


    隱隱有一曲傳來,王允就止步入迷聽著,直到一曲終了,餘音已盡,迴過神來轉臉笑著:“玄德請進了。”


    裏麵就是一個小宴,宴上觥籌交錯,葉青這時細細辨認,王允身上沒有主世界的氣息,言行更是純粹漢人。


    席間王允垂問,葉青也不隱瞞,將自己犬馬生涯說了:“少時,我很是荒唐了些,還若得師傅生氣,現在想來實是不該。”


    王允點點頭,說:“這事我知道,你師傅說過,不過年少風流也是常態,多讀書,日三省,慢慢就不一樣了,而且玄德聞得賊起,就立刻奮起,這實是英雄之資也”


    葉青連連謙謝,不敢承之,又說起路上災民逃荒見聞,王允也是神情微黯,歎息不已。


    葉青就心中有數,又說了些天下憂事。


    王允就說著:“賊兵四起,整整打了五年,國家用錢至少兩百億錢,現在朝廷就是要鎮之以靜,以緩過這口氣來,有人說多用兵,和錢糧怎麽籌?”


    說話就有些誌氣相投的味道,可惜出身、地位的差距擺著,到這程度已是極限了,此時葉青不是劉皇叔,隻是盧植門下稍具實力的土豪,甚至遠不如同門的公孫瓚。[..tw超多好看小說]


    不過隻要有心,可以發出一點聲音了,在裏世界,顧忌不必太深,酒至半酣,葉青笑問:“王公以為大將軍能成事否?”


    王允也有了幾分醉意:“非成事之人。”


    “那董卓呢?”


    王允陡清醒過來:“你是董卓說客?”


    “哈,王公說笑了,我是堂堂劉氏大丈夫,此輩和我師有恨,安能驅得動我劉備?”


    王允點點頭,知道這說的是盧植大軍圍城剿寇期間被宦官讒言陷害,董卓賄金取代了盧植率領軍隊,結果把整支軍隊全葬送,盧植後來閉門謝客,憤懣不出,有一半是由於宦官壓製外,還有一半有此事造成。


    “有沒有人和大人說過,當心何大將軍引狼入室?”


    “哦。”王允目光一凝,盯著他:“確實有過,我以此勸諫了大將軍,大將軍不聽,我又勸――至少要限製兵數,大將軍允了,限製三千兵。”


    葉青一笑,這本來是自己想勸的,看來有人先出手了……會是她嗎?


    但這點事不大,誰說都一樣,舉觥敬著:“備敬公之義舉。”


    王允分辨著麵前這劉姓宗親的神色,是真有公義之心,這點能夠看出來,正舉觥欲飲,突廳門一開,燭火在夜風中飄搖一下。


    侄子王淩飛快奔進,就要湊上來密言,王允怫然不悅:“何話不可明說。


    王淩看一眼葉青,暗自咋舌,卻沒有氣餒,說:“大將軍迴到軍營,命袁紹入宮捕殺蹇碩,混亂中蹇碩被中常侍郭勝所殺,其兵被何大將軍所領,何太後閉殿垂淚。”


    他小心看著叔父的臉色:“大將軍親自入殿勸說,要求殺盡十常侍,卻被太後斥責行事無綱法,她說自古到今宦官統領禁省,漢家老規矩不可廢,且先帝剛逝世,要是沒有宦官隔離,她一寡婦垂簾,怎能毫無避忌直接和士人共坐一屋?”


    “大將軍憤憤不已,卻還是出來,引兵退出了宮。”


    “唉,奈何聽婦人之言……”王允舉著的酒觥停住,滿臉憾色,轉首看著葉青,見他毫不意外的樣子。


    “果然不愧盧尚書教出來的高徒。”他這樣歎一聲,舉酒說:“敬王事。


    兩人一飲而盡。


    相近目標下,頓覺氣氛融洽許多,又說了些話,就結束了宴會,葉青出府


    府側槐樹的陰影中,一個丫鬟跑出來,壓低聲音:“大人,我家小姐給您的一封信。”


    葉青掃了眼這信,頓時明白,原來自己被王允請來,是貂蟬在背後使了力,難怪自己區區一個縣令,還能入得這種朝中大老法眼。


    “好,多謝你家小姐了。”葉青目送這少女跑迴府中,站在陰影裏看這個王府,心中一片平靜。


    “既是這樣,少帝即位就是唯一選擇了,其實有著大將軍何進,這國器就非常穩固,誰都翻不出浪來。”


    “其實平生我最鄙視的就是曆史必然性,這裏有什麽必然性,何進掌握的軍權已綽綽有餘。”


    “隻是十常侍臨時倒戈,上軍校尉蹇碩一死,何進馬上變得大意,這時袁紹已在勸說引外兵入京吧……”


    貂蟬的信中透露外戚一派的內部消息――袁紹一批人,名義上為著何進謀劃,多召集猛將和大批豪傑,使他們引兵向京城。


    而這何進還答應了。


    “袁本初這人實在太可怕了……好一個四世三公的老袁家……我可以肯定,袁紹這人就有著亂漢室天下的心思。”


    “要不,少帝登基,何進掌握軍權,上軍校尉蹇碩已死,十常侍已屈服,這種情況下,還要引什麽外兵?”


    “稍遠些河內郡駐紮的丁原就罷了,一旨而定,董卓駐紮的河東郡最近,手下有一半是羌兵……”


    曹操,或總督這時歎息:“亂天下者,必此人也……”


    他說的是何進,還是袁紹?


    葉青這樣想著,上了馬車:“迴府。”


    這時天氣不冷不熱,夜色將天穹染成一片灰暗,迴去時卻下起雨來,浙浙瀝瀝,時密時疏。


    葉青在這晚春雨中迴去,聽著風聲和雨聲,沉思著。


    一隊巡兵經過,打斷了葉青的思考,看著他們遠去,葉青一笑,此時這秩序,就能看出漢室的秩序。


    此時漢室龍氣是赤紅,這意味著什麽呢?


    意味著,許多人想的完全對不上號,在靈帝時龍氣是淡黃,這意味著天下秩序穩固,並沒有崩潰。


    就算經過賊兵,龍氣還是赤紅,這意味著秩序還相當穩固,隻要不作死,就不會死,安穩百年不成問題。


    所謂的大義就是力量――規矩和道德形成後就自動擁有力量,以形成的慣性。


    靈帝駕崩,皇後長子史侯就自動有這大義加身,並且很快就登基了,還有著何進掌的兵權。


    按照正常情況,這位置穩固不可動搖了。


    要抵消這力量,就必須有相當,或更強的力量,而現在唯一的力量就是引得外兵,將這水攪混。


    從這個角度考慮,袁紹一開始就有著亂漢室天下的心思,這是肯定,實際上迴到過去,隻要殺得袁紹,漢室天下就可維持下去。


    但扣掉了袁紹,王允這群士大夫用心也未必純粹。


    要換人,就趁皇位還沒有定時,殺何進就可,以遺詔扶董侯登基,這也是太平之策,可是等著史侯登基再廢,就違背了傳統,受到了反噬,這大部分自然是董卓來承受了。


    但是既廢少帝,立了董侯(漢獻帝),隻要大家都承認,天下還可維持下去,可偏偏這群士大夫就發難,而演義裏,說是曹操首倡,實是袁紹這一批人首倡,借口董卓權篡,亂了這漢朝天下。


    而在這時,真為了漢室天下,那朝廷就要團結一致,打擊謀反者――袁紹這一批人。


    可在這時,士大夫一族卻和董卓針鋒相對,直直拖著後腿,導致漢朝秩序徹底崩潰。


    地球人受三國演義毒害很深,實際上仔細想想,除廢立皇帝,別的董卓可有著明顯的惡績?


    荒淫?這是典型小說家扣上的黑帽子,誰都可以戴!


    這樣一想,就非常清楚了,亂天下者,就是袁紹,其次就是這士大夫一族,別的都隻是外因,不是直接原因。


    “此時逆賊,除袁紹別無它人,誅此一人,漢室就可再得百年天下。”


    解決三國就這樣簡單?


    真的這樣簡單,沒有袁紹,哪怕是黃巾之亂,都不可能使東漢滅亡,以漢朝五百年天下的積累,隻要緩過這口氣,又自會打擊豪強,收迴兵權。


    “可惜的是,我也不是純臣啊”葉青想到這裏,不由歎息,真的要挽迴漢室天下,自己傾百騎,率關羽張飛張遼(江晨),對袁紹進行襲擊,必可殺之,漢室危機就自然解決。


    但這種解決方法,對葉青沒有絲毫好處,除在裏世界被漢朝通牒追殺,再無立足之地


    隻有三國演化,催出蛟龍之格,才能拿到最大的好處,並且還符合著朝廷和天庭演化裏世界的用意。


    正尋思著,突葉青心中一跳,一股殺氣迎麵撲來,不由大感懍然,想不明白,是誰想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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