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縣一百騎兵,二百步兵,排列整齊而出。張策一身公服,隨口問:“這是何兵?”同伴袁烈也是一臉疑惑:“縣裏並無此兵,莫非是招募的義軍,可是我見這隊列整齊,身著皮甲,還有騎兵,怎麽都不像啊!”


    張策突想起一事:“前些時日,聽聞有劉家子崛起,說是中山王之後,祖墳冒得青煙,縣令還詢問我,究竟如何,引以異談,莫非此軍與這劉家子有關?我且迴去詢問一二。


    不管兩個公差怎麽想,三百人行軍,道路兩側,是一望無際收割的田野,夜風中有著桔杆燃燒的氣息,這在秋收後很正常。


    隻是入夜時,靠近容城地域時,聞到的味道,就漸漸多了木料、衣物甚至皮肉燒焦的氣味,夜色下可見得遠近幾個村落餘燼,在茫茫黑暗閃著紅光,順風吹來的是幽幽的哭泣聲。


    縱在行軍中,聽見這聲,整支軍隊都沉默著,隻是咬牙不說話。


    葉青過去察看,殘壁斷垣間,隻聽一哄而散聲音,幸存一些村民都畏懼逃離,可又怎趕得上馬速,一時都被追趕迴來。


    火把的熊熊紅光下,老少婦孺衣衫襤褸,都在秋風中瑟瑟發抖,不敢抬頭看這數十人的陌生騎軍,有些崩潰哭喊著:“軍爺放過我們吧,已經什麽都沒了,放過我們吧……”


    關張二人見著皺眉,看這小村到處血跡,反抗必激烈,勇武些的多半被殺,剩下的躲了起來,或避外。


    這些老弱都被打怕了,這時亮明身份也沒人敢信,葉青讓人拋下點糧食。


    這種異樣舉動有點效果,取得點信任,就問了情況:“賊寇幾時走著?”


    幾個村老被推舉出來說話,看出葉青是主事者,哭拜在地上:“……黃昏時走,將村中壯男、良女、財貨盡擄走,稍有反抗就殺害,將軍要為我等做主啊!”


    葉青頜首:“滅寇是我本職,定會為諸位追索迴來,此地已經不安全,諸位還是速避往涿縣,報我劉備名號,自有人接收安排你們……”


    “多謝劉將軍,將軍大恩大德……”


    離開時,葉青迴望一眼,這些人還在地上叩拜,一絲灰白氣縈繞過來,這微不足道的氣運,隻讓心裏頓覺沉重。


    “我真的能當這個裏世界是虛擬麽?”這樣捫心自問,葉青暗自搖首:“或幾月前確不存在,但隨著裏世界時光飛逝演化,對他們來說,是真實經過了三皇五帝、夏商周秦漢,至此已由陰轉陽,能讓我從中獲得真實力量,這些天增加的氣運確實不是虛妄,哪怕現在就帶迴到主世界,也是不小的收獲。”


    “既真實,情感上又豈會不受影響?當初失算了一點……我借三國曆史演化《封神三國演藝>,受著主場好處的同時,豈會沒有羈絆?”


    “俞帆就算拯救不了天下,隻要維持與怪物邪魔的僵局,自己不身死還能得脫,無非是前世許多州國的怪物潮猛烈數倍,將裏世界未盡的鬥爭延續到主世界……但我弄巧成拙,這主場由我來造就,一旦失敗怕立刻身隕下場……”


    “非得把這賊寇殺的幹幹淨淨不可!”張飛憤怒咆哮聲響徹夜空,驚起林鳥無數。


    關羽麵沉如水:“禍亂天下,使生民塗炭,此輩該死!


    葉青迴過神,心中一動,說起來這世上也有很多和自己同一利益立場,相比於下降的天人,這部分才是絕大多數。


    望一眼後麵軍隊,以葉青神識敏銳,瞬間就分辨出不同


    悲憤感同身受,都是涿郡人,葉家軍雖憤怒,這是基於人性,而非切身利益被踐踏的悲憤……


    這情感格了層玻璃一樣,乍看透明,辨起來有輕微隔閡


    葉青熟悉這種隔閡,心中不可抑製蔓延開來:“自己第一次穿越到道法之世,是什麽心態?可不就是這種天降救世之心,說穿了,就是拿自己當主角,視著這些人是npc,而這些人,有天人身份,根基在主世界,豈不比這更甚?根基越強盛,這種心態越強烈……我卻忽視了這點。”


    “更關鍵的是,崛起順利時,在利益麵前,這些看起來一致,但不順利呢?”


    “我這身體原主劉備,還有曹操、孫堅、袁紹、劉表,再爭鬥也是紮根於此,奮鬥的一切都在這片土地上,寧死不會放棄。”


    “他們是曆史戰場的主體力量,是天庭封土體係下人族過去多少萬年開拓奮鬥積攢下來的信念祈願,與裏世界億萬年積蓄怨靈所化陰麵是你死我活的局麵,一但漢族氣柱被黃巾,或別的力量摧毀,這些英傑都要形神俱滅,萬劫不得超生!”


    “但天人呢?隻要有合適的籌碼,前世被裏世界天道誘惑成人奸的都有,維持不勝不敗局麵,這是天人的底線。”


    “這樣下去戰事不順,恐怕最後會爆發出分歧,當一些土著英傑,發現自家主公突優柔寡斷,甚至背叛階級立場,不知會是何種心情?史上袁紹半世雄主,定了河北立變庸碌,基本都要崩潰離心了吧?”


    葉青想著冷笑,又笑不出來,這猜測是真的,局勢發展下去,恐怕他又要再一次站在所謂“土著”立場上,到時葉家都會產生不解都說不定――這就是裏世界天道要自己付出的代價嗎?


    “就算這樣,自己還得奮力前行……遠的不說,至少這個月要擊破程誌遠,絕不能把變數留給裏世界自行演化……還有流寇搶劫奸淫殺戮,在青州產生不知多少流離失所的流民,我能為之報仇,且提供活命機會,必得歸心,這就是氣運到手,反之就是迫於活命由流民墮落成流寇,進一步侵擾幽州,就會失去治下民氣,一進一出之間巨大落差,不可不察!”


    周鈴轉首看了看葉青,見神情恍惚,她適時小聲提醒:“公子,快到了。”


    葉青驚醒過來,地平線上紅光一片,一座城池在燃燒,頓時一驚:“容城已破了?”


    肆意喧囂和女人哭喊聲隱隱聽聞,葉青看一眼,眾人都沉默望過來。


    北地民風多善騎,前幾日張世平蘇雙奉上的五十馬,又有糜竺送的五十馬,就自善騎射之士中抽出一百人配馬成騎軍,但除去特別抽調的葉家士官,別的大半沒有真正經曆過戰場,真打起來出什麽問題都不好說。


    這樣想著,葉青歎一聲,就要下命令避開,遠處黑暗裏突奔出一支軍隊,頓時就有一個士官反射性喊著:“準備接敵!”


    葉青展開靈犀反照,來的這些官軍衣甲不整,惶惶逃竄氣息不是偽裝,頓時命令:“慢……不是賊軍。”


    就讓大嗓門張飛喊話,聲音暴雷一樣在夜空中滾過:“我是涿郡所派之軍,汝等可是賊軍!”


    這暴雷唬得對方麵如土色,連忙喊著:“我們也是官軍,剛逃出來,莫要誤傷了……”


    在火把紅光下,六十人丟盔棄甲,總算沒有把手上兵器都丟掉,但已惹得葉青這麵人人鄙視。


    這殘軍知道難看,為首一個武官更紅了臉,這時顧不上羞恥,連忙說:“賊軍就在後麵,我們快走!”


    葉青掃一眼,沒有文官,目光就落在這武官身上:“你是何人?何職?”


    “啊?迴大人,我是林縣尉麾下隊率鮑誌。”


    “林縣尉呢?”


    “已戰死!”


    “你們縣令呢?”


    “自刎殉城……”鮑誌說著,就見對方一揮手,一些精悍騎兵就圍過來,本能的就是一驚:“你們是賊人?”


    敵眾我寡、自投羅網……鮑誌正’晾懼間,就聽這大耳男人冷冷嗬斥:“背離上級,臨陣脫逃,你可知罪!”


    周圍士兵本能避開些,鮑誌抖著唇想要分辨,就聽著葉青聲音稍緩:“念在敵軍勢大,給你一次殺敵洗罪的機會……鮑誌,還不歸隊!”


    鮑誌一怔神,本能應著:“是,將軍!”


    此言一出,這夥殘兵更沒了反抗心思,任由葉青接過主權,插進人手,到這時葉青才鬆一口氣,鮑誌喃喃:“將軍,賊軍就在後麵……”


    “多少人?”


    “流寇缺馬,但也有三百騎。”


    葉青點點頭,這時已感覺到了騎兵逼近,沒有步兵配合,顯是脫節,卻隻有百騎左右追殺。


    “這是機會!”敏銳把握住戰機,葉青瞬間改變了原本決策,策馬拔劍,寒光閃閃:“隨我衝陣!”


    關張二人自是緊隨:“殺!”


    周鈴把一麵黑幟搖三下,葉家軍士官跟上,涿郡親衛從眾而行,殘軍相望一眼,來不及猶豫,就有士官上前,鞭子抽上:“快跟上!你們父母妻子都在裏麵,還不拚死一搏?


    這最後一句聽著不可思議,瞬間所有人眼中燃起熾光……兵敗如山倒,不是個人能轉移,而堂堂男兒,豈沒有憋屈和怨憤?


    但有點機會,誰會舍得一條性命?


    當下跟進,筆直官道上,一百人騎軍匯聚成流,馬蹄漸漸暴雨,一道鋒矢向著來敵對衝而去。


    喊殺聲從對麵傳了過來,但這麵所有士官靜默不語,受到了一種肅然感染著,沒有人出聲,隻有馬在身下起伏,一種奔騰的野火在體內醞釀、咆哮,這時就見最前麵赤紅玄光一閃!


    隔著兩百米,葉青出手了,這是由於現在隻有煉氣第一層,道法隻能維持幾分鍾左右,不得不注意著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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