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難得的晴天,天穹下,萬物春來,因昨天夜裏下了雨,空氣爽快,葉青這時正在園中遊覽,突身子一震,發自靈魂深處一陣爽快。


    迴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許久才吐出來,就見著冥冥之中,絲絲白氣湧了進來,迅速被自己吸取,整體氣運就漲了一截。


    隻是一算,就心裏有數。


    “萬畝田地,第一次收獲……自是名正言順,氣運歸我了,隻是萬畝有這樣多?要是氣運凝聚這樣容易,郡望世家無不是萬畝以上,栽培子弟多年,我輩寒門豈不是毫無出頭之日?”


    葉青在小橋上踱步,看著小橋流水,良久,卻有明悟:“郡望世家,千百年來,氣運多,但負擔也重,族人內部都有割取、收集、再分配之事。”


    “因此具體落實,又有幾分?哪比得上我開業之主,負擔極少,主權甚大,不僅僅足堪自用,還可恩澤左右”


    “曆代開國,人口和經濟總量隻有末期帝國二三成,但論氣運都是遠勝,這就是明證了。”


    “守業是做事,開業是做事,同樣付出,前者重重拘束事倍功半,後者別開生麵,白紙作畫地遠不足描述……”


    “這股氣運再也不是浮運,有此,我今天就修成黑德第一重”葉青想到這裏,卻不再遲疑。


    五帝道經最重氣運,葉青以前也有氣運,卻始終修不成,差了一點薄膜無法穿透,後來才明白,這是由於葉青的是浮運,並無根基。


    現在才算滿足了條件。


    趕去了院子密室,關上了門,調整坐姿,才一入定,一運轉道法,葉青就有一種感覺浮了出來。


    “果是黑德劫氣”葉青眼神一變,隻見識海內,出現一朵烏雲,開始時,隻有巴掌大,但瞬間擴散,化成了黑雲滾滾,這黑雲並非是黑德,卻是灰黑劫氣。


    “這世界的上位者,真是我所見最有智慧。”葉青想著。


    各朝秉五德氣運而降,有功有過,所謂的龍氣,自是威嚴博大,統禦大地,本質卻深藏生殺予奪,伏屍百萬,哪一朝不是殺戮起家,哪一朝本質不是鎮壓?


    青紫王座下,不知道有多少屍骨。


    德和過本是一體,也談不上對立,但這五帝卻別出心裁,依傳授的道法不同,和層次不同,考驗就是下降不同等份罪孽所化的劫氣。


    理由也光明正大,你既入五德之道,享受五德待遇,自要承擔五德之過。


    修者要是能斬殺、承擔、淨化這份罪孽,才通過考驗,成就五德之力,但這樣一來,五帝同樣就少了一分罪孽。


    皇帝位因緣糾纏,氣運混淆,五帝還能安坐在上,不會隕落,其中一部分就靠著這個“考驗”


    “來罷”葉青應著,下一刻,隻聽轟隆一聲,一道閃電劃過,整個識海天空一片陰暗,陰雲密布,卻轉移到某處。


    “主上,現在亂民雲集,又有賊人煽風點火,情況危急,還請主上決斷”葉青幽幽轉過神,就有一股陰幽的氣息而來,一個聲音卻在這時說著。


    “唔,你繼續說,把各個情況再說一遍”葉青不動聲色,打量著周圍,見著自己處於一個塢堡中,這年代怕是久了,城垛都有些殘破。


    說話的這人,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人,幹幹瘦瘦,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衫,隻有一雙小眼帶著精光,透出精明,看樣子是管家,這時應了一聲:“是”


    繼續把各種各樣情況說了。


    窗外天空烏雲緊緊覆蓋,枯樹在寒風中搖曳,再遠點,就是一層層的霧,彌漫在了空中。


    突然之間,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了下麵的哆嗦的人群,接著一聲悶雷,雨應聲而下……


    葉青淡漠看著窗外的雨和人,卻聽得明白了。


    “劫氣所化,五德之性,這是一處場景,和龍孫所處的空間是同一技術,想必是考驗基本的德行。”


    “這是葉家塢堡,有族人五百,依附者二千餘,都饑寒交迫,而這時天降大災,流民無處得食,又有零星火種萌發,圍在塢堡外。”


    想到這裏,感受下身體,發覺武功還在,不由一哂,心裏明白。


    所謂的五德之道,本質就是秩序和統治,這場景就是怎麽樣解決這個困境,單槍匹馬殺之也可,組織大軍鎮壓也可,王道施恩也可。


    怕是手段結果不同,產生的五德之氣也不同,端是玄妙,見這管家還要說話,一擺手:“你不必說了


    “我葉家塢堡,有可戰之兵多少?”


    “平時巡查持刀三十人,臨時拉出可信有一百餘,總計一百五十人。”


    “糧食呢?”


    “存糧一千二百石。”


    一千二百石,隻能滿足四千人一個月口糧,就算隻喝粥維持生命,隻能維持二個月,葉青細細盤算,才吐了一口氣:“春要來了,冬小麥怎麽樣?”


    “附近麥田還算無損,隻是怕流民衝擊,毀於一旦。”


    葉青看著這人臉色蒼白,卻不耐又一擺手:“要是正常收割,又可得多少糧?”


    “粗糧七千石。”


    葉青聽了就平靜下來,踱了幾步,淡淡說著:“你太沉不住氣了,這點事不是很大”


    這管家頓時一驚,看著這少年家主,不知這話怎麽來。


    葉青啞然一笑,說著:“難不難,看處境,看手段,看勇氣。”


    說到這裏,聲音抬高了一絲,冰冰冷:“你立刻召集我葉家兵,十人一火,五火一甲,我葉家軍要獨立成一甲,我親自率隊兼任甲長,火長由原本巡兵擔任。”


    “還有二十五個巡兵和五十個族人也一樣,火長由原本巡兵擔任,下麵伍長由族人擔任,這就有五個甲的編製。”


    “現在春雨甚寒,外麵依附者怕是饑寒交迫,我可以保證,如果不解決,不需要幾天,別說是外麵流民流寇,就是內部都要出問題。”


    “不過這很好解決。”葉青咬著牙說著:“事不宜遲,我們連夜招兵,二百五十個兵額,將這外麵二千人中最年輕力壯的人挑走,我看拿什麽來點火?”


    葉青繼續說著,口氣冷峻:“並且當兵的家屬,進我們裏麵屋裏,烤火、給粥,給被子,把內外隔離出來。”


    管家聽這樣說,一下子怔住了,不認識一樣直盯著葉青,管家當了幾十年,管了不知道多少人事,聽這一說,頓時明白過來。


    二千人六百戶左右,挑了最年輕最強壯的二百五十戶,頓時就把外麵二千人分化掉了。


    這二百五十戶的家屬放到內堡,這當然是恩典,不受饑寒,但實際上就變成了人質,而伍長和火長都由葉家人擔任,兩相配合,這軍權就牢固控製住了。


    葉青自有更深的用意,所謂的恩澤遍施,與無不遠,這種情況,隻依靠族人,拒依附者門外,自是昏主。


    而庸主必是仁德之主,把外麵全數迎進,卻不想想這一千二百石,同時供應三千人,能撐幾時?


    而且主弱臣強,這二千人能瞬間歸心?平時還罷了,要是外麵萬民無食攻堡,內外交迫,有人響應煽風點火怎麽辦?


    立刻就是毀滅之局。


    葉青細細思著,又笑著:“當然,既是投靠了我們,總不能區別太大,這叫內六甲,我們再編外六甲


    “流民勢大,已有賊人主持,不能坐看串連,內外十二甲配合出擊,由我親自率領,給予鎮壓。”


    “傳我命令,斬賊青壯一首級者,其家眷可入內堡。”


    “當場戰死者,其家眷可入內堡,妻子吾養矣”


    “賊人雖虐,妻女幼孩無辜,傳我令,殺賊妻女幼孩者,斬首”


    葉青說完了,書房靜得一片靜寂,隻聽雨聲點點,雷鳴帶著風,天色晦暗一團黑暗,管家心悅誠服,說著:“主上說的是,我立刻去照辦”


    葉青看著此人遠去,才一笑。


    這場景的關鍵是糧食,可以說,假如有足夠的糧食,不需要一兵一將,隻要振臂一唿,開倉放糧,萬民投靠,就立刻平了亂賊。


    可就是沒有這樣多糧食,倉庫隻能容三千人一個半月,要是單純守堡,亂民串連後將莊稼糟蹋,就誰也活不了。


    但是要是有人仁德,想著把外麵流民全部招攬,也是庸主難道能變出糧食來,就算捕魚打獵也是杯水車薪


    等沒有糧了,有人號召:“葉家肯定有糧,殺啊”


    怎麽辦,等死?


    總而言之,就是糧食不足,人太多


    葉青編製內外六甲,立刻起兵,不但是保護麥田,不允流民串連,各個擊破,更主要的用意是消耗人口。


    所以根本不直接招安,以首級論功,但鎮壓後,允許賊丁投降。


    殺平了亂民,統一周圍地區,按照葉青估計,鎮壓和犧牲聯合起來,原本五千男人,會下降到二千左右,這剩餘的數目,足夠太平後開墾夏耕。


    而婦女小孩,連著堡內保護的一千左右,總有五千,看起來人數很多,但她們不幹粗重農活,幫著洗衣作飯掃地罷了。


    可以按成年男人每天五分之一的糧食(粥)維持生命,隻要撐到夏收,情況就會好轉,再撐到秋收就可完全度過難關。


    這幾年後,孩子會長大,就恢複元氣。


    這些算計自然不能和外人說,可是讓參軍家眷入內,論功行賞,撫恤戰死家屬,又施恩於賊人家眷,這些,豈不是大大的功德?


    正想著,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接著就是一聲炸雷,大雨傾盆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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