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波濤一陣陣拍打湖岸,漁船穩穩靠岸。


    雨沒有停的意思,雇了一輛牛車,出了十兩銀子,對著車夫說:“去六梅口。”


    牛車蓬帷全覆,在雨中敲打著,轅牛都套上蓑草以避濕冷,車夫全副蓑衣,這時應聲:“公子坐穩了!”


    一揚繩,車子在雨幕中啟行。


    葉青見著風雨很大,但官道並不難行,心裏暗想:“卻是道法顯世,和平常皇朝還有區別。”


    又暗想著:“龍族天生興風布雨之能,雖受到天庭百萬年打壓,還占領這個世界中層以下司風雨神職中大半,控製大半水府,是其神權無可代替。”


    “龍族名錄正敕,自有天庭福祿,普通神靈隻能汲汲信仰……還能雲布雨本身中獲取力量,論潛在能量,是神族第一。”


    “有此盟友,日後我必受益非淺。”葉青這樣想著。


    趕到六梅口,豆大雨點還在劈啪,葉青看一眼,見著雖下著雨,店鋪還是開著,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由於下雨陰天,遠處酒樓歌肆,還上著燈,綿延而出,讓人不由讚著:“果是一片繁榮。”


    就又命著去何茂家。


    何家是當地首屈一指大族,比原本的葉家,還高出半級,不過沒有葉孟秋這種位高聲著又長壽的族長,半年前葉青就自書信上得知,家中幾個老人漸漸放權給已三十歲何茂,這掌權比葉青順利多了……


    正想著,就見湖色蒼暗,嫋嫋如煙,水禽翱翔盤旅覓食,一處連綿住宅已在眼前,卻是到了何府了。


    到了門口,遞了帖子,片刻就大開正門,何茂站在最前親自迎接,並且用著敬稱:“見過解元公。”


    顯對葉青這次登門,何茂很是意外,又抱了很大熱情來歡迎。


    “見過何年兄!”葉青見禮,又進了客廳,這時天色很暗,丫鬟上來點了燈,奉了茶,又退了下去。


    隔簾望了眼外麵傾盆的大雨,葉青笑了笑:“久違了,這次來梅溪,實又是有事麻煩你了!”


    何茂麵色不虞,語氣半真半假:“我還盼著這樣麻煩,半年書信不見一封,還道解元公青雲直上,忘記我老同學了呢!”


    士子為了增長知識,開擴眼界,有同遊同學的意思,許多知交都是年輕時遊學而識得,葉青暗想這中舉後事務繁雜,確忘了聯絡。


    隻得苦笑告罪:“是我做得差了,何兄莫要叫我解元公,還是原來稱唿順耳些……這不,我去了一次龍宮,就立刻轉道看你了。’


    “又去了龍宮?莫非還真招你做女婿了?”何茂聽得訝異,定神看看麵前少年,豐神俊秀,眸似點星,難怪龍宮公主心折……


    葉青用手指有節奏點著桌幾,笑著:“沒有能得龍君召見,隻是賞了個玉如意!”


    說著,就取出玉如意,給著何茂看著。


    何茂一見,這是明黃玉如意,這世界沒有以黃色為貴的說法,但見著上麵鑲著東珠,不禁身上一顫,兩眼宜盯著,片刻才歎著:“這種寶貝也賞給你了,龍府對你實在親近了


    葉青笑笑,收迴玉如意,沒有繼續滿足這八卦心思,轉聊起這半年來的經曆,說到趕考時,遇到俞帆親引甲士劫殺,何茂聽了大怒:“我輩一郡秀才,豎子安敢!當真覺得這南滄郡是俞姓一家開的麽!”


    葉青聽了苦笑了下:“開國世勳麽,知府和總督都有維護於我,這已不錯了……我要不是在州城中得解元,得範大人和監考真人保護,怕還有劫難,不過現在都過去了。”


    何茂卻更是大怒,試想隻為龍宮宴名次就劫殺秀才,視朝廷紅線無物,要是人人效法,這天下秀才豈不人人自危!


    這時反冷靜下來,麵色沉重:“這事絕不會這樣了結,怨仇不說,俞家手上獨占有一支北亡口暗路,和草原明貿暗易頻繁,現在葉家烈酒廣銷,你上迴來信說已初步打通草原部落的渠道,怕是還有風波。”


    “我就知道瞞不過何兄。”葉青笑著,取出一份文書,展示給他看。


    何茂看著怔了怔:“這是貴家酒坊股份,賢弟這是……


    “何兄知道,我就不多說了,這裏是四股,也是小弟全數所有,願以一股八千兩,作價賣給何家……”


    何茂留意到葉青特意用“何家”一詞,有所明悟,有些意動,又搖首:“八千兩太便宜,聽聞市價是一萬五千兩,家裏雖會受益,使我地位穩固,可損失依我的情分,得不償失。”


    葉青心中暗讚,神色誠懇:“以你我交情,自不相瞞,我會滿三年後,將這酒製法上交朝廷,這事還請不要泄露……何兄現在還覺這價過廉?”


    “還是過廉,就算上交朝廷也不過是不能獨占,但三年氣候已成,形成酒業大莊,就算不能壟斷,也可占一半,還有大利潤,這樣罷,就一萬兩,我購你三股!”何茂說著。


    這番討價還價讓人看了,多會無語,但在雙方卻是正常,彼此看重的都不是一時利益,還有著關係經營,人氣家運


    這是月食了,葉青才敢探出觸角,去龍宮,來此何家,都是這些考量,當下不必說出。


    “行,貴家敢不敢上我這戰車?”


    “有何不敢!”何茂眉也不皺,定下這筆大生意,性子向來沉穩,卻笑的說著:“這裏不是南滄,不是草原,俞家私軍敢出入外郡?還是說敢派刺客?”


    葉青笑了起來,何家在郡內影響,還真不怕。


    何茂就立刻吩咐,交割銀子,簽押文書印信,生意歸生意,隻是片刻,就有人送上三萬兩銀票,一一過目,對帳劃銀,專交股份。


    作完這些,葉青接過銀票,見著就是百兩一張,納入懷中,笑著:“真不愧是何家,出三萬現銀,很多家族能出,但隻是一杯茶的時間,就送了出來,當真是讓人佩服啊!”


    “你來看看這裏就知道了。”何茂作完生意,也是歡喜,聽丁笑笑,就拉著葉青沿樓而上,到了五樓,就用手指著湖側,說:“你看,我何家在湖側,有八十頃桑林,有八家織坊,織出的絲綢,聞名全郡,還向京都供應!”


    “你再看,這梅溪碼頭,碼頭有上千短工,一半都是屬於我家!”


    葉青見了,不禁歎息,說著:“有桑林有碼頭,何家的確是富貴了。’


    “富有了,貴未必,什麽時候我能中舉人,也就能撐起這個盤子。”何茂聽了讚歎,心中卻反而一酸,說:“要是三代不能中舉,這樣大的盆子,我家就未必能吃下了。”


    “以何兄之才,下屆舉人應可中之。”葉青不是奉承,朦朧記得的確是這樣,隻是大劫來臨,怕就不是舉人能抗衡了。


    俞帆當年能成事,就是州內各郡各縣無法抵禦大劫,本能想找個領頭羊抗衡,俞帆各方麵條件都適宜,所以震臂一唿,半州響應,這叫時也命也,現在葉青就是各方麵布局,要奪取這個“適宜”!


    有著何家,有著大劫的時勢,這平河郡就一半落在手裏了。


    當這話自不能說,當下就笑著下去。


    這一定下,剩下不過些小事,原酒水路運輸至平壽,成品酒運迴太平,管事人選與聯絡手段……初步敲定這些細節,又用了宴才走,何家特意附贈了一匹好馬。


    何茂一直送到門口,目送葉青翻身上馬,向身後一拱,也不打傘,就在雨幕中疾馳而去,隱約拉開一道瑩白水霧。


    不由就是暗歎:“一年不見,這當真是人馬如龍了……


    一騎北歸,逢市換馬,星夜兼程,第三日就到了平壽。


    台風已過去,連日雨水冼淨了天空,雲散星出,銀河浩蕩,縱貫天極。


    星空下,長亭是新立崗樓,守著鄉巡,見得先持弓喝令葉青在道上駐馬,認出就是大喜:“公子迴來了!”


    口中喊著,又將火把向空中招搖,特殊信號傳至五裏,複製著又傳至十裏。


    地平線上就亮起燈火點點,樓外樓璀璨如柱,這透明溫柔的夜色裏,葉家莊正在敞開懷抱,迎接葉青歸來。


    在路途上,葉青就暗想,這時是十一月,距出發越來越緊迫,可還有不少事要交代,巡查族裏田莊和蒸酒坊是必須


    雖經常出去,但也知酒坊事很可喜,因將蒸酒前的流程外包,產能逐漸擴大至十倍,到現在已穩定下來。


    南廉山萬畝,因襄田廳在呂尚靜主持下辦事得力,在土壤徹底上凍前終於將主渠恢複,雖更多支渠堵塞,可山薯又不是需水量極大的水稻,來春豐收可期。


    更讓葉青驚喜的還是在地下,上次月食後就特意巡察,地脈惡氣已明顯的消退許多,連自己這樣對靈脈堪輿研究不深的人都能分辨出來。


    觀察周圍的紅楓林一帶,甚至在曉暮時分都有絲絲靈氣,葉青對這種變化非常熟悉,更清楚此地正是前世萬畝中最精華的一片……現在已落在自已手中。


    “真正轉化吉地當然沒這麽快,有一段積蓄醞釀期,地氣隻有結合天時才能發揮最大效應,月食提前數月,雖使時間緊迫,但使這田初步趕上了明年春耕,萬畝水稻,合著家中原本七千畝……就俞帆個人的話,前世起家時,也未必有這資糧!”


    “我真的是漸漸成了氣候了!”葉青想到這裏,微微一笑,策馬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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