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轟鳴聲震動京師。


    道爺換了帝王服飾,正在等著諸將覲見。


    轟鳴聲傳來時,張童說道:“打雷了!”


    “是雷霆!”


    “延綿不斷的雷鳴,我的天,這是……這是什麽兆頭?”


    連綿不斷的轟鳴聲中,那些內侍神色惶然。


    嘉靖帝坐在那裏,歎道:“這便是朕的身邊人?”


    若是逆賊來襲,這些人中誰靠得住?


    張童跑到他的身前,慌張的道:“陛下,怕是老天發怒了。”


    那澄淨的眸子裏都是急切,嘉靖帝溫和的道:“不是雷霆。”


    “那是什麽?”張童越矩問道。


    “是……火器。”


    嘉靖帝想到了昨日蔣慶之進宮說了那些安排。


    ——明日會有些東西,動靜不小。


    什麽是真理?


    在中原,真理便是聖賢的話!


    蔣慶之卻說自己弄出來的東西是真理,今日一朝轟鳴,定然能震動當世。


    是什麽東西?


    大捷之後,道爺對火器的興趣空前濃鬱。


    “聽!”一個內侍突然側耳傾聽。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注。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是無衣!”嘉靖帝詫異的起身。


    蔣慶之說今日會有些安排,嘉靖帝以為就是些激勵將士和百姓的話,鼓噪氣氛。


    先是轟鳴聲,接著是無衣……


    “父皇!”


    裕王和景王來了。


    父子三人隔著一扇門,近在咫尺,卻不得相見。


    “這轟鳴是何物發出?”嘉靖帝問道。


    “父皇。”裕王知曉此事,“此乃墨家新近打造出的火器。類似於佛朗機大銃。”


    嘉靖帝知曉火銃,當初廣州外海的兩場海戰,讓他對火器,以及西方有了初步認知。


    記得當初大明水師不敵,若非後來工匠得力,迅速仿製出了佛朗機火銃,沿海一帶危矣。


    “是。”裕王說:“父皇,此次大戰中,敵軍騎兵如潮般的湧來,相隔百步開外,看似孱弱的燧發槍陣列隨令齊射,硝煙彌漫中,敵軍紛紛落馬……”


    嘉靖帝仿佛看到了那個場景:無數明軍將士聽令齊射,燧發槍射出密集的彈丸,彈丸組成的那張大網迎頭撞上敵軍……


    敵軍徒勞的衝擊著這張大網,一次次撞的頭破血流。


    熱血,悄然上湧。


    “長威伯說,大銃之名不妥,不好分類。”


    “此物何用?”嘉靖帝問道。


    “此物實則便是大號燧發槍,不過彈丸大了無數,父皇,那彈丸比人腦袋還大,擊發後,唿嘯而去,長威伯說……無論前方是什麽,當者辟易!”


    嘉靖帝有些急不可耐的想去看看火新式火器,他深吸一口氣,“告知慶之,朕想明日去看看。”


    “是。”


    “萬勝!”


    “萬勝!”


    “萬勝!”


    外麵在歡唿。


    “陛下。”一個內侍急匆匆跑進來,歡喜的道:“大軍入城了,諸軍在高唿!”


    “軍心可用!”嘉靖帝笑道:“有如此雄師,朕何懼異族?”


    “萬歲!”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歡唿聲壓過了轟鳴,滾滾而來。


    沒有誰能抗拒這等萬眾歡唿的誘惑。


    嘉靖帝忍不住跨出了殿內。


    裕王和景王愕然,下意識的背身而立。


    “陛下萬歲!”


    諸軍已經進城了。


    雄壯的軍姿,震撼人心的整齊腳步,伴著城外火炮的轟鳴聲,讓京師百姓熱血沸騰,如癡如醉。


    “陛下萬歲!”


    這時候的人是盲目的,無論外界輸入什麽信息,他們都會跟隨。


    孫重樓第一個高唿陛下萬歲,隨即引發了萬眾歡唿。


    那個被民間稱之為昏君的帝王,當他走出西苑後,當他走出自己打造的牢籠後,這個大明變了。


    農戶得以增收,俺答大敗,北方得以安居樂業。


    那是昏君嗎?


    這個念頭在不少人的腦海中浮起。


    若嘉靖帝是昏君,為何大明這兩年越來越好?


    這不符合大夥兒對昏君的認知。


    “這都是你弄的?”城頭,黃錦被熱血激蕩的麵色潮紅。


    “儒家造輿論的本事傳承千年,以為無敵,其實,也就那迴事。”蔣慶之點燃藥煙,吸了一口,透過煙霧,仿佛迴到了後世。


    玩輿論,後世的手段挪到此刻來,能把那些人玩死。


    “其實,就是買熱搜而已。”蔣慶之下意識的摸摸右側大腿,可沒有摸到手機。


    “熱搜?”


    “就是製造熱點,罷了,和你說不清楚。”蔣慶之抖抖煙灰。


    俘虜來了。


    一隊隊曾兇神惡煞,令大明上下不安的所謂草原勇士來了。


    長長的一溜,看不到邊。


    “此次怎地沒築京觀?”黃錦有些好奇。


    “屍骸太多,怕臭。”蔣慶之隨口道。


    “這不是你的性子。”黃錦笑道。


    “從今而後,攻守易勢。大明需要的是一個溫順的草原,威懾已然足夠,築京觀再無必要。”


    京觀的存在是為了震懾自己的敵人,此次大捷後,在蔣慶之的謀劃中,大明對草原異族的姿態,將會以攻伐和安撫為主。


    也就是打一棍子,給口飯吃。


    那麽京觀這等絕世兇器就沒必要出現了。


    “咱就說你怎地茹素了,原來如此。”


    “你難道明白?”


    “咱……”


    “你不明白。”蔣慶之笑了。


    這時一個內侍上來,“長威伯,陛下召見。”


    “得!這是火器的事兒來了。”


    蔣慶之隨即進宮。


    嘉靖帝一見到他就劈頭問道:“那火器之事為何不早說?”


    蔣慶之就知曉會是這事兒,“陛下,那火器其實還差些意思,臣本意是等改進後再請陛下觀摩。可京師出了這檔子事,臣想著把它拉出來試試,好歹也是廢物利用不是。”


    “廢物?”嘉靖帝問,“難道不及佛朗機銃?也是,才將打造,必然無法企及。”


    “佛朗機銃?”蔣慶之一臉愕然,“臣從未以佛朗機銃作為對手。”


    嘉靖帝一怔,蔣慶之淡淡的道:“此物一旦發射,無堅不摧。攻城拔寨,摧毀敵軍士氣,打擊敵軍重要目標……另外,裝上戰船後,可助力大明水師橫行七海!”


    “橫行七海!”嘉靖帝握緊雙拳,“鄭和之後,大明水師漸漸龜縮。廣州外海兩戰中露出了頹勢。若是能重整水師……”


    嘉靖帝突然放低了聲音,冷笑道:“弘治年間曾有出海的謀劃,可卻被群臣反對。理由就一條,靡費巨大。”


    “陛下,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蔣慶之說道:“當年鄭和下西洋,船隊浩蕩。一路所到之處,四夷賓服。船隊不但宣威於海外,更是帶著巨量貨物出海貿易,每次都能賺的盆滿缽滿。若是虧本,以當時戶部尚書夏元吉的強項,豈會不反對?”


    “那些臣子……”嘉靖帝看著蔣慶之,“你有句話沒說錯,儒家保守。”


    “有人曾說,墨家激進,道家保守,儒家不偏不倚,取中庸之道。可在臣看來,這個所謂的中庸之道,實則便是不思進取。”


    蔣慶之想到了震撼當世的大明水師,若是能延續下來……當水師抵達西方諸國時,會對這個大明和世界造成什麽影響?


    可惜了啊!


    一句靡費巨大,就廢了那支無敵水師。


    “成祖皇帝之後,但凡那些臣子有些進取心,也不會蠅營狗苟阻攔北征。”蔣慶之說:“他們喜歡把頭鑽進沙子中,屁股撅在外麵,以為如此就無人發現自己……”


    “刻薄!”嘉靖帝指指蔣慶之,但卻深以為然。當年登基後,嘉靖帝就想革新大明,一展身手。但卻被群臣拖住了後腿。


    理由是什麽?


    你爹不是你爹。


    一個大禮議事件就把嘉靖帝胸中的錦繡藍圖盡數打碎。


    “新政將開啟!”嘉靖帝目光炯炯的看著表弟,“第一步,錢糧!”


    新政萬千條,但沒錢沒糧都是空談。


    “陛下,臣……”蔣慶之有些糾結,新政一旦開啟,必須要從賦稅著手。但一上手就去捅肉食者們的肺管子,會引發些什麽?


    “呂嵩與朕說過,如今天下百姓已然不堪重負,若是加稅,必然會埋下遺禍子孫的禍端。”嘉靖帝眸色凝重,“賦稅不可不動!”


    賦稅是一國根基,但大明的賦稅大多來自於農業。而繁茂的商業卻成了旁觀者。


    士大夫手中擁有巨量的田地和人口,若是盡數繳稅……


    蔣慶之覺得呂嵩會把老臉笑成菊花。


    什麽擴軍,什麽水師……一切費用都不在話下。


    “怕了?”嘉靖帝見蔣慶之有些惆悵,便說道:“朕也想循序漸進,可時不我待啊!慶之。”


    “是。”不趁著大捷的東風把最艱難的賦稅革新推出去,那些人會警覺,會串聯起來,阻撓賦稅改革。


    自盡的陳耀曾對蔣慶之說,新政不該拿賦稅來做文章,至少在開始時不能。那會導致士大夫們翻臉。


    開局就選擇地獄難度,這不是一個成熟的革新思路。


    有些激進。


    蔣慶之滿腹心事,晚些,嘉靖帝要去校閱三軍,蔣慶之隨行。


    當帝王出現在宮城之上時,引發了萬眾歡唿。


    “萬勝!”


    “陛下萬歲!”


    看著那些狂熱的軍民,蔣慶之突然笑了。


    “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趟過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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