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國運昌盛,國力蒸蒸日上,普通人壓根感受不到危機。


    所以該旅遊旅遊,該躺平躺平,該奮鬥奮鬥,該享受享受……


    但在這個時代,在北方,普通人的頭頂上永遠都懸掛著一把長刀。


    這把長刀的名字叫做:異族!


    從有曆史記錄以來,北方就不斷孕育著中原的大敵。


    秦漢擊胡,大唐驅逐突厥……天可汗之名令異族喪膽。


    可異族就如同草原上的野草,你割了一茬,很快又會長出一茬來。


    天可汗的尊稱還在耳畔,異族的馬蹄就光臨了汴京。


    中原王朝的君王淪為奴隸,被帶到草原羞辱。


    南宋覆滅,異族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入主中原。


    太祖高皇帝驅逐韃虜,再造中華,把異族驅逐到了草原上。隨後大軍不斷出塞擊胡……


    漢唐仿佛再度重現。


    但很快,異族再度崛起,而大明卻在漸漸衰微中。


    有識之士在大聲疾唿,為大明的國運而努力。


    但更多的肉食者貪婪的趴在這個龐大帝國的軀體上吸血。


    但凡讀過史書,認真思考過曆朝曆代教訓的肉食者都知曉一個道理。


    ——興亡輪迴!


    大明的國運和漢唐宋並無不同,從剛開始的鼎盛,令異族聞風喪膽,到土木堡之變後,國運就在迅速下滑。


    這條軌跡和曆朝曆代並無太大差異。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大明最多還能堅持百年。


    可誰在乎呢?


    肉食者們隻想著能享受一日算一日。


    後世有哲人曾說:活在當下,可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而在這個時代,肉食者們都能做到。


    他們就是活在當下。


    你要說大明百年後會覆滅,你們的兒孫將會淪為異族的奴隸。


    肉食者們會掏掏耳朵,“你說啥?我聽不見。”


    但北方的軍民聽得見。


    他們就處在危機的最前方。


    每當異族入侵,他們就是第一批犧牲品。


    當中原的士大夫們還在搖頭晃腦的吟誦著詩詞歌賦時,北方軍民在異族的鐵蹄下嚎哭,無助看著南方。


    可南方的暖風吹的人醺醺然,士大夫們依舊在享受著。


    所以,當趙全令教眾在西北蠱惑百姓遷徙去草原時,響應者眾多。


    當白蓮教舉旗時,響應者眾多。


    北方的軍民對現狀不滿,他們會用腳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總兵府大堂文武雲集。


    蔣慶之一進來就先劈頭蓋臉的說了一番自己的不滿。


    “為何沒人去解釋軍報?”蔣慶之問道。


    張達愕然,隨即看了黃茂一眼。


    這事兒該是文官去做。


    “別看那,我問的是你張達!”蔣慶之坐下,屈指叩擊案幾,“任由謠言在城中散播,這是失職!”


    蔣慶之看了嚴嵩一眼,“大戰之前民心士氣最為關鍵,人和懂不懂?”


    這話沒說嚴嵩,但巴掌卻打在了嚴嵩的臉上,以及那些文官的臉上。


    “不過是愚夫愚婦以訛傳訛罷了。”黃茂必須給出迴應。


    “愚夫愚婦?”蔣慶之冷笑,“二十萬鐵騎來襲,猛將如雲,謀士如雨。俺答臨行前占卜,大吉。這是愚夫愚婦能傳的謠言?”


    黃茂一怔,說實話,對城中輿論他壓根就沒在意。


    至於張達,他滿腦子都是即將到來的戰事,城中事兒都交給了文官。


    “沒人管,就任由那些百姓惶然不安。家家戶戶都在收拾錢財糧食,做好了城破的準備。這便是治理?”


    蔣慶之冷冷看著文官們,“你等在忙什麽?可有人去主動過問此事?”


    黃茂幹咳一聲,“大戰將啟,城中事務繁多……”


    “有多少?”蔣慶之毫不客氣的揭穿他的謊言,“如今城中隻許進,不許出,連盜賊都不敢出手,哪來的事務繁多?”


    “長威伯!”嚴嵩見黃茂無言以對,便說道:“此事是他們失職,不過當下最要緊的是大戰。斥候來報,俺答大軍距離大同不足百裏了。他的斥候……”


    嚴嵩看了張達一眼,張達說道:“先前一股敵軍斥候突破了圍堵,在城下耀武。”


    “人呢?”蔣慶之問道。


    “隨即被絞殺。”張達說道。


    若是走脫一個,蔣慶之能把他一腳踹出去。


    “這是俺答蓄意的報複。”嚴嵩說,“兩路人馬失利,俺答必須要做出迴應。那些斥候近乎於死士。據聞頗為悍勇?”


    張達點頭,“為了絞殺那百餘騎,我軍死傷四百餘!”


    “那便是俺答麾下精銳中的精銳。”蔣慶之敏銳的察覺到了俺答此舉中的問題,“這等精銳中的精銳,要麽在俺答身邊為侍衛,要麽用在戰事最是關鍵之時,以此等精銳悍然一擊,擊破對手的防禦……”


    蔣慶之看著那些有些不安的文官武將,說道:“俺答把這等精銳派來送死,這個損失……本伯敢說他也會心疼。”


    顏旭為老板送上助攻,“就如同夜不收,百餘人罷了,可若是夜不收喪失殆盡,下官也會痛徹心扉。”


    蔣慶之緩緩說道:“這就說明兩戰失利後,俺答大軍內部有些不安。為了安定人心,鼓舞士氣,俺答這才做出了此等非常之舉。所以,你等慌什麽?”


    嚴嵩發現氣氛一下就鬆弛了下來,那些文官甚至麵露微笑,看向蔣慶之的目光中都是欽佩之色。


    要知道,這幾日文官們私下求見他時,紛紛表態自己和墨家勢不兩立。可再看看此刻他們的嘴臉……


    趙文華最近在忙碌著拉攏大同文官,辛苦許久,可卻不及蔣慶之的一番話。他有些沮喪的歎息。


    蔣慶之緩緩看著眾人,在百姓眼中,這些貴人高不可攀,神秘不可接近。可蔣慶之卻嗤之以鼻。


    俺答大軍逼近大同,百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隨後靜待命運降臨。他們也會惶然,卻不會如這些官員般惶惶不可終日。


    盡人事,聽天命。


    這是普羅大眾麵對人生的姿態,無奈,但也算是豁達。


    這些人啊!


    蔣慶之想到了曆史上發生在去年的俺答南下,仇鸞被嚇尿了,大同文武同樣如此。


    仇鸞送上了錢財,並詛咒發誓:


    ——兄弟,你繞過大同,往東邊去,東邊距離京畿更近。本官發誓絕壁不會攔截你,更不會出兵牽製。


    於是俺答得了錢財後,繞到了東邊破牆而入,隨後就是土木堡之變後,大明遭遇的第二次劫難和大敗。


    可我改變了曆史,不是嗎?


    蔣慶之拿出藥煙。


    仇鸞如今蹲在京師家中啃老米飯,對他恨之入骨,卻無可奈何。


    俺答並未如曆史上那般繞道東線入侵,而是如計劃裏的那樣走大同一線。


    “俺答也是人,所謂的鐵騎也是人。”蔣慶之點燃藥煙,“大戰將啟,本伯不希望聽到有誰亂我軍心的消息。”


    蔣慶之看著眾人,“無論是誰!”


    嚴嵩點頭,“老夫會盯著。”


    老嚴在關鍵時刻不含糊。


    “文官管好自己的事,這便是盡忠職守。”蔣慶之說道,他看向武將們,“吃了百姓的供奉多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誰若是不想出戰,此刻站出來。”


    沒人敢站出來。


    “此刻站出來,本伯會行文兵部,把此人革職。僅此而已。”蔣慶之唿出煙氣,“若是戰時怯戰,退縮,那就不是革職……殺無赦,斬立決!”


    “且還會牽累全家。”張達補充道。


    一個將領猶豫了一下。


    蔣慶之眯著眼,可將領最終卻縮了迴去。


    “很好。”蔣慶之微笑道:“都是為國不惜馬革裹屍的好漢子,如此……”


    “伯爺!”那個將領走了出來,低頭。“下官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哦!”蔣慶之溫聲道:“如此,那便記上名字,迴頭等兵部那邊稟告上去,便另行安置吧!”


    “多謝伯爺!”將領如蒙大赦。


    等他出去後,蔣慶之問道:“還有誰?”


    這一次沒人吭聲。


    蔣慶之說道:“如此,張達!”


    “伯爺!”張達上前。


    “從此刻起,令斥候全力出擊,我知無法徹底遮斷敵軍斥候,但要用悍不畏死的姿態告知俺答,大同已然做好了準備。”


    “領命!”


    “尤青。”


    “伯爺。”副總兵尤青上前。


    “俺答大軍一到,必然會封鎖大同城周邊。本伯不是那等躲在城中被動挨打的性子,你帶著人把大同周邊再清理一道,記住,堅壁清野,水裏也給弄些好東西進去。”


    尤青興奮的道:“領命。”


    “京衛諸將。”


    “伯爺!”


    京衛諸將出來。


    蔣慶之聲音溫和,“人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府軍前衛與金吾右衛都溜過了,重建後成效斐然。其它諸衛枕戈待旦。告訴將士們,此戰,便是京衛徹底清洗看門狗名聲之戰。”


    “領命!”


    “元輔。”蔣慶之對嚴嵩說道:“從今日起,城中諸事,元輔多擔待。”


    嚴嵩鄭重點頭,“你隻管安心指揮廝殺,城中事交給老夫。”


    蔣慶之看了那些文官一眼,起身道:


    “那麽,剩下的便是本伯的事兒。此戰,我大明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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