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皇城都在高歌,連帝王身邊的內侍們都在跟著哼唱。


    遙想漢唐時漢家男兒曾建立的豐功偉業,讓今人不禁熱血沸騰。


    嘉靖帝看著那些臣子,默默的飲酒。


    一個臣子舉杯,“臣為陛下賀!”


    嘉靖帝舉杯,想到了母親蔣太後。


    臨去前母親最擔心的便是他。


    而不是國祚。


    母親甚至私底下曾說:大明滅了就滅了,隻要我兒能平安就好。


    在天下母親的眼中,自己孩子的安危大過天。


    更遑論國祚。


    可他是帝王啊!


    帝王與國同休戚。


    國在君在,國亡君亡。


    天子禦國門,君王死社稷。


    有土木堡之變在前,有也先兵圍京師在前,曾有不少臣子建言遷都迴應天府,也就是南京。


    但卻遭到了幾任帝王的拒絕。


    無論是哪位帝王,都牢牢地記著成祖皇帝的那番訓示。


    ——南京,偏安之地!


    一旦遷都去南京,沒有帝王在身後的北方防線,絕對頂不過十年。


    北方丟了,南方偏安一隅,那就是前宋末年的再現。再有錢的前宋,最終也隻是在崖山留下了令後世嗟歎的那一幕幕。


    君臣百姓爭相蹈海,浮屍無數。


    不能遷都!


    嘉靖帝下意識的搖搖頭。


    但不遷都的前提,便是在北方能重新壓製住草原異族。


    他看了一眼範虎。


    範虎此刻恢複了平靜,正在盯著蔣慶之。


    蔣慶之再度被集火,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差不多了。”道爺笑道:“朕的冠軍侯可經不起你等這般灌法!”


    “冠軍侯!”範虎師從大儒數年,自然知曉冠軍侯背後的故事。


    漢軍輕騎長驅直入,深入草原千裏,直搗王庭……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看來在明皇的眼中,蔣慶之便是大明的冠軍侯。


    範虎深深的看了蔣慶之一眼。


    稍後宴席散去。


    範虎令人收斂了隨從的屍骸,自己迴到了駐地。


    他叫來隨行負責和密諜聯絡的官員,問道:“可打聽到了蔣慶之弄的那個東西?”


    官員的嘴角有幾個水泡,可見心情之焦躁不安,“使者,咱們的密諜四處打探消息,從市井到權貴之家,可卻一無所獲。”


    “收買呢?”範虎不滿的道:“蔣慶之既然能用那東西壓製住儒家,可見不俗。這等東西必然對明人幫助不小。若是不打聽清楚,大汗如何做決斷?”


    官員說道:“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就在年前,虎賁左衛突然封閉營門,許進不許出。不時能聽到火銃的動靜。”


    “火銃?”範虎一怔,“神機營嗎?”


    官員說道:“明人的神機營早已荒廢,密諜猜測,會不會是明皇想重建神機營。”


    “明皇果決,有壯士斷腕的決心。這一點從他清洗京衛,重建武學上便能看出一二。重建神機營……並非不可能。”


    “咱們的人幾度想靠近窺探,卻發現大營戒備森嚴。為了不打草驚蛇,便退了迴來。”


    “過幾日我便要迴去了,在此之前,必須打探到確切消息。”範虎冷著臉,“哪怕密諜們盡數死在明人的京師,也得把消息送來。”


    官員知曉此事要緊,“是。”


    等他出去後,範虎給自己泡了一杯茶。茶水喝了一半,想到了先前那些明人高歌的熱烈,不禁歎道:“若是明人能團結一心,這個天下……何人能敵?”


    但他旋即冷笑,“可惜,中原人曆來都愛內鬥。”


    烏鴉落在豬身上,看不到自己的黑。範虎忘了俺答最大的煩惱便是內部爭鬥。


    他喝著茶水,想著今日那個臣子出班暗示立儲的事兒,不禁笑了起來。


    明皇年紀大了,太子薨後,兩個皇子卻不分高下,這便是自尋煩惱,也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兒。


    俺答內部最近南下的聲音占據了上風,但據說俺答汗還在猶豫。


    大汗不會懼怕明人,這一點誰都知道。


    他擔心的是那些部族是否會拖後腿。


    也擔心明人這邊整頓後的京衛實力如何。


    這一切都需要密諜及時打探到準確的消息。


    京師一個車馬行內,幾個男子正在屋裏低聲說話。


    “明人的京衛整頓看似不錯,可終究沒見過血。”


    “是啊!咱們守在外麵,年底輪著放假時,見到那些出營的京衛將士雖說士氣不錯,可看著卻稚嫩。”


    “別說是虎賁,上了沙場見到真正的鐵騎,怕是會尿褲子。”


    “哈哈哈!”


    幾個密諜壓著嗓子笑了起來。


    密諜頭領叫做胡元,父母都是明人,他壓壓手,等眾人止住笑聲,說道:“京衛那邊還得盯著,特別是虎賁左衛。蔣慶之前陣子每日進出虎賁左衛,可見在弄些什麽。”


    此行最出色的密諜王吉說道:“那日明皇和百官去了虎賁左衛大營,晚些有歡唿聲傳來。沒多久,工部藍臻據聞自盡……


    這一連串的事兒穿在一起,我猜測,蔣慶之在虎賁左衛弄的那個東西,便是令工部和儒家低頭認輸的寶貝。”


    “此事咱們的人在青樓聽了不少,說是那日百官目睹,據聞那東西威力驚人,令明皇喜笑顏開。”


    叩叩叩!


    這時有人敲門,胡元擺擺手,眾人把手伸進懷裏。王吉輕聲道:“誰?”


    “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王吉開門,門外是一個車馬行的夥計,他看了密諜們一眼,“那邊有人來了。”


    一個便衣男子進來,夥計出去,便衣男子迴頭見他走遠,關門後,才迴身坐下。


    “使者說了,蔣慶之弄的那個東西,務必要在三日內打探到消息。就算是人死光了,也得把消息送到再死!”


    “可虎賁左衛戒備森嚴,咱們如何靠近?”有密諜不滿的道。


    “住口!”胡元喝住了他,沉聲道:“轉告使者,胡某知曉了,三日內,定然有消息送到。”


    “好。”來人問道:“那個夥計……”


    胡元說道:“哪邊都有見錢眼開的敗類,據聞錦衣衛在王庭有不少眼線活動,想來也有不少人被他們收買。”


    等來人走後,胡元說道:“那東西必然在虎賁左衛,今夜就動手。”


    他目光轉動,最後看著王吉,“王吉。”


    王吉毫不猶豫點頭,“虎賁左衛看似戒備森嚴,可每次更換崗哨時會有空隙,我琢磨過,趁著這個空隙能進去。”


    “有幾成把握?”胡元大喜。


    “七成!”


    胡元看看眾人,都是喜笑顏開的模樣。


    對於密諜來說,五成就是十成,七成就是十拿九穩。


    王吉從不說大話,故而胡元一拍大腿,“吃好喝好,睡一覺,晚上動手。等大功到手,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王吉眸子裏都是熾熱,“若是這個消息能有助於大汗擊敗明人,死也值當了!”


    ……


    子時末,虎賁左衛的大營內,一隊軍士正在巡邏。


    營門那裏幾個軍士警惕的看著周圍。


    王吉很有耐心的用了一個多時辰接近大營。


    此刻他就在距離大營三十步開外,地麵灰黑色,而他今夜特地穿著的便是灰黑色的衣服。


    差不多了。


    按照王吉觀察到的規律,馬上就是換崗的時間。


    他微微抬頭,當看到幾個軍士從營房方向走來時,趕緊低頭。


    大門外的幾個軍士迴身準備交接。


    就是此刻!


    王吉急速向大營爬去。


    就在雙方交接的時候,他悄然翻進了大營。


    成功了!


    以王吉的穩沉,依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


    他看了一下方向,找到了庫房的位置。


    他悄然往前摸去,當進入昏暗區域時,他起身弓著腰小跑。


    京師昨日大雪,但虎賁左衛內卻幹幹淨淨的,讓王吉想到了王庭。


    王庭若是積雪,那些人最多把俺答汗住所的周圍清掃幹淨。至於別處,各人自掃門前雪。


    果然是勁旅!


    王吉心中掠過陰影。


    若明人都是虎賁左衛這等勁旅,哪還有草原人的活路?


    必須要打探到那個東西!


    王吉壓著唿吸的節奏小跑著,當看到庫房時,他止步趴下,左右窺探。


    確定沒有人後,王吉忍不住推翻了自己前麵的看法,低聲道:“這便是所謂的虎賁?”


    身後傳來了聲音。


    “若非想看看你這個蠢貨想去何處,你以為自己能平安摸到庫房外?”


    自己竟然被人摸到了身後都不知曉……王吉心中一沉,想到了一個名號。


    “夜不收!”


    “正是你爺爺!”


    ……


    淩晨,強大的生物鍾把蔣慶之從宿醉酣睡中喚醒,他睜開眼睛,呻吟一聲,就此想躺平。


    但慣性是如此強大,躺下後卻再無睡意。


    起床,洗漱……


    到了前院,富城在等候。


    “伯爺,虎賁左衛來人了。”


    來的是陳集。


    “見過伯爺。”


    見到蔣慶之手握長刀,顯然是新年也不忘聞雞起舞,陳集不禁暗自佩服,“昨夜有俺答部密諜潛入,被我部拿獲。拷打後得知是來查探燧發槍的。”


    至於崗哨交接時的漏洞,那不過是留給外界的障眼法,也是一個大坑。夜不收有專人在換崗的時候盯著,就等著有人跳坑。等了許久,沒想到真的等到了。


    蔣慶之握著長刀,“我仿佛嗅到了硝煙。”


    以及,金戈鐵馬!


    與此同時,範虎剛被叫醒,他不滿的道:“何事?”


    外麵傳來了負責和密諜聯絡那位官員的聲音,“使者,密諜……失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早安大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迪巴拉爵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迪巴拉爵士並收藏早安大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