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馬芳帶來了武學的最新消息。


    “那些學生聽了老師的課之後,私下爭論了許久。都說受益匪淺,乃至於……”馬芳看著在擼貓的老師。


    “乃至於什麽?”蔣慶之問道。


    “乃至於有人說隻為了這堂課,來武學這一趟就值當了。”馬芳見老師神色平靜,不禁為自己的興奮而羞愧,“那些學生中,不少人都想拜入老師門下。他們私下尋到弟子詢問此事。”


    蔣慶之叼著藥煙,“你覺著呢?”


    馬芳猶豫了一下,蔣慶之一巴掌拍來,他不敢躲,結結實實的挨了。


    “和我玩心眼呢?”蔣慶之笑罵道:“你看著蔫蔫的,骨子裏的壞水不比孫不同的少。”


    “隻多不少。”門外是莫展,難得這個話少的人主動開口評價一個人。


    馬芳尷尬的捂著後腦勺,“弟子說了,老師事多,墨家的事占據大半,剩下還有朝中事,整日忙碌不休。再無收徒的心思。”


    “知道就好。”蔣慶之噴了一口氣,把煙頭的煙灰噴掉,“武學是為國育才之地,誰在裏麵收買人心……誰死!我會親手弄死他!明白嗎?”


    馬芳沒想到蔣慶之竟這般看重此事,“是。”


    “大明不能出現將門,這是鐵律,也是重建武學的初衷。”蔣慶之盯著馬芳,“但凡讓老子知曉了誰在裏麵攪風攪雨……”


    馬芳知曉了蔣慶之的態度,心中不禁一凜。


    “說吧!”蔣慶之靠在椅背上,眯眼摸著多多的脊背,“是誰在搞事?”


    “有兩個學員在裏麵拉幫結派,背後隱約有人。”馬芳說道:“他們在暗示,若是學員們願意投靠,此後在軍中的升遷不在話下!”


    蔣慶之嗬嗬一笑,“口氣不小。”


    他沒問是否有人心動,馬芳也沒說。


    人是利己動物,隻愛人,不愛己的不是有病,就是那等近乎於聖人般的,有著神聖目標的人。


    那等人太少,少到偶爾發現一人,便能令整個世間為之震驚。


    “他們何時聚會?”


    “今日就有聚會。”


    蔣慶之摸著多多,說道:“今日天氣不錯,去個人,告知二位殿下,別躲在宮中發黴,跟我去武學看看。”


    消息先遞到了道爺那裏。


    “武學?”道爺問道:“最近武學可是有事?”


    黃錦說道,“昨日長威伯去了武學授課,據聞聽者如雲。”


    “這是他第一次去武學授課吧?”


    “是。”


    “懶!”


    “是。”


    “讓老三和老四跟著他去一趟。”


    “是。”


    “瓜娃子。”道爺眼中多了幾分滿意。


    武學是培養武將的地兒,而軍隊該掌握在帝王手中,任何人在武學收買人心都近乎於大逆不道。


    蔣慶之讓兩個侄兒跟著去,用意不言而喻。


    ——武學,隻能是帝王的地盤!


    蔣慶之的態度一以貫之,且用這個舉動來告訴道爺……


    “大明不能出現將門!”嘉靖帝幽幽的道,“將門,那就是個禍害!”


    ……


    兩個皇子最近功課頗多,忙的不可開交。得知可以休息半日,歡喜的不行。


    “三哥,四哥!”


    長樂給兩個兄長送點心來了,見到她手中的食盒,裕王給景王使個眼色,景王幹咳一聲,“父皇讓咱們出去辦事,迴頭給你帶禮物,想買什麽隻管開口,再沒有不答應的。”


    “我想要泥人,就是上次表叔送的,一家子齊齊整整的,還有鍋碗瓢盆那種……”


    “小事。”


    “三哥四哥,這點心帶在路上吃吧!”


    麵對熱情的妹妹,兩個皇子從容接過食盒,又謝了妹妹,這才出宮。


    出了宮,景王把食盒遞給黃堅。


    “不許浪費!”


    黃堅苦著臉,但卻不敢拒絕。他吃了一塊點心,見楊錫在那裏鼓著眼睛,竟像是憋氣般的在吃著。


    二人相對一視,不禁黯然神傷。


    到了新安巷,蔣慶之正在交代事情。


    “那些人能做的有限,強行阻攔建造沼氣池他們不敢,那麽唯有弄些陰招。陰招能對付的也就是見識不多的百姓。往這個方向去琢磨。”


    蔣慶之此刻已經徹底想通了,許多事兒沒發生時做好準備就是了,盡力而為,然後放下。該幹嘛幹嘛去,繼續糾結此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徒增焦慮。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境界提升了一個層次,見到兩個侄兒也多了幾分歡喜,“老三看著胖了些,老四這是被誰給啃了?竟然廋了許多。”


    裕王摸摸有些凸起的小腹,“最近飯菜好了不少,吃多了些。”


    景王摸摸臉頰,“最近母妃那邊弄了些補湯,說是能打根基,吃了壯實。”


    “然後呢?”蔣慶之問道。


    “吃了就腹瀉,母妃說這是排毒。”


    這是誰在蠱惑盧靖妃?


    景王苦笑,“母妃也在喝,我苦勸無果,且不能拒絕。表叔……”


    老子也沒辦法啊!


    蔣慶之歎道:“拉吧!拉到虛脫自然就懂了。”


    “懂什麽?”


    “是藥三分毒,藥補不如食補。”


    ……


    武學今日休沐。


    一群學員有的去逛街購物,有的相約去飲酒,還有人去青樓。


    蘭香樓這個名字有些爛大街,但架不住性價比高啊!


    裏麵的姑娘據聞都是中等姿色,但收費卻是中下。


    除非是貪腐,否則武學的學員們也去不起高檔地方,所以王申和秦穎就把請客的地方放在了這裏。


    十餘學員各自摟著一個女妓樂不可支,王申和秦穎坐在斜對麵,二人頻頻舉杯,沒多久氣氛就熱烈了起來。


    王申把懷裏的女妓推開,女妓識趣的去舞蹈,秦穎那邊也是如此。


    王申看了一眼那些學員,低聲道:“這些人吃喝了咱們十餘次,如今看來時機到了。”


    秦穎點頭,“這些人資質不錯,又有陛下的看重,再加上咱們的幫襯,假以時日,定然能在軍中脫穎而出。”


    王申有些遺憾的道:“三百餘學員,可惜隻拉攏了這十餘人。”


    秦穎說道:“莫要貪心,拉的人太多,必然會引發蔣慶之警覺,到時候得不償失。”


    “這些人便是種子,此後在軍中開花散葉,慢慢紮下根係,同氣連枝……”王申見一個學員摟著女妓求歡,不禁鄙夷的搖搖頭。


    “那些人……究竟是誰?”秦穎忍不住問道。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忍著。”王申莞爾,然後低聲道:“那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群人。他們……無處不在。”


    “難道不是一夥人?”秦穎蹙眉,“我知曉能挖武學牆角的,定然是陛下的對頭,也就是士大夫……”


    “儒墨大戰開啟,如今不隻是那些士大夫,天下但凡讀書的都被卷了進來。所以,你還擔心什麽呢?”王申笑道。


    “是了,那些人無處不在。”秦穎眼中多了忌憚之色,“以文製武,那些人在一日,咱們就得低頭一日。”


    “先站穩腳跟,遲早有我輩翻身的那一日!”王申的聲音壓的更低了些,“京衛被清洗,許多人損失慘重,此次是他們重新布局。對了,他們說了,但凡此後有坑死蔣慶之的機會,莫要猶豫,動手就是。哪怕是被人發現了,他們也有法子讓咱們依舊富貴。”


    “嘶!”秦穎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蔣慶之,別人不知曉,你難道也不知曉他的厲害?俺答麾下數度敗給了他,這份戰績放在當下大明是獨一份。”


    “怕什麽?”王申輕笑道:“那些人連帝王都未曾放在眼裏,何況一個蔣慶之!”


    “也是,那些人無處不在,宛若神靈!”秦穎哆嗦了一下。


    那些人有個名字:儒家!


    “諸位。”王申拍拍手,等眾人從女妓身上把注意力轉過來後,笑道:“今日咱們在此飲酒作樂,可一想到此後要各奔東西,我便心痛如絞。”


    秦穎笑吟吟的道:“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


    “什麽法子?”王申問道。


    那些將領知曉戲肉來了,都含笑不語。


    秦穎說道:“不如我等義結金蘭,以兄弟相稱。此後當互相幫襯……你等以為如何?”


    這近乎於赤果果的拉幫結派。


    不!


    十餘將領眼中閃過異彩。


    這是結黨!


    軍中結黨,這是要作甚?


    能被遴選進武學的就沒有傻子,否則就是兵部失職。


    王申微笑道:“從軍為何?難道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嗎?多個幫手……那便是多條路!”


    秦穎說道:“若是不願的,咱們也不勉強,還請暫避。”


    良久,無人動彈。


    這符合秦穎和王申的判斷:這批人都可以拉攏。


    二人心中大喜,王申舉杯,“如此,今日諸位兄弟……對了,來人,取了香燭來!”


    結拜兄弟,自然要上稟神靈備案。


    門開。


    王申見正好看著大門方向的將領麵色瞬間煞白。


    他緩緩轉動腦袋……


    門外,蔣慶之微笑道:“桃園三結義?本伯來做個見證人如何?”


    噗通!


    一個將領起身,然後腿一軟,就跪了下去,“伯爺,下官,下官……”


    一個個將領推開身邊的女妓,趕緊起身。


    蔣慶之走了進來。


    他笑眯眯的拿起一碟菜,沒有任何征兆,猛地砸在了一個將領的頭上。


    “這便是你等來武學的目的?”


    將領撲倒在地上抽搐著。


    噗通!


    噗通!


    十餘將領重重跪下,渾身顫栗著。


    瞬間,室內除去被嚇壞的女妓之外,再無站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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