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大明,讓天下人吃飽飯。”


    蔣慶之被李恬勒令躺下歇息,富城親自來稟告了李敬的話。


    等他走後,蔣慶之握著妻子的手,“多少人嘴裏喊著為國為民,私底下卻拚命往自家撈好處。娘子,我是不是有些蠢?”


    李恬見他神色疲憊,柔聲道:“在我的眼中,我的夫君便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世間再無人能與他相提並論。”


    “帝王也不能嗎?”蔣慶之覺得眼睛發澀,困意上湧,便開了個玩笑。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妻子的手兒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撫摸。


    “不能!”


    ……


    夜色中,一些黑影出現在了十餘潑皮的家中。


    “這是一百貫,記住,許多錢須得有命才能花!”


    一百貫銅錢自然不可能帶來,太重,都是折算成了銀錠。


    有些發灰的銀錠在燭火下綻放著勾魂攝魄的光芒。


    一雙雙眸子在光芒中閃爍著。


    “那些話記住了?”


    “記住了,見到我兒時,便讓他為秉公直言,不可被權貴脅迫。”


    “好!”


    黑暗中,那些黑影融入進了夜色中。


    消息匯總到了某個地方。


    “那些潑皮為了一貫錢便能不顧廉恥,麵對我等懼怕如虎。金錢與威脅雙管齊下,明日隻等他們改口,不,隻需照實說了,孫重樓就難逃一劫!”


    “那孫重樓跟著蔣慶之不離不棄,情同兄弟,他倒黴了,蔣慶之便會失去理智。人一旦失去理智……那就和蠢驢沒什麽區別。可一擊而潰!”


    第二日。


    孫重樓被提了出來,幾個錦衣衛帶著他去大理寺。


    大理寺內部今日氣氛有些小興奮,大理寺丞沈潛紅光滿麵,大理寺卿王華中一直在值房中,直至有人稟告,說時辰到了,他這才緩緩步出值房。


    沈潛上前低聲道:“那邊傳話,此事那些潑皮已經妥當了,他們會改口。”


    王華中的眸子一縮,“一夜之間便能逆轉此事,果然了得。轉告他們,今日……當讓蔣慶之痛徹心扉!”


    稍後,審訊開始,孫重樓自然是按照家中的吩咐交代。


    那幾個軍士出來作證,有人說當時是孫重樓先動手,但有人又說沒看清。


    當時孫重樓的動作太快了,且軍士不是混混,他們知曉蔣慶之在軍中的影響力,若是要弄死幾個軍士,那真和弄死幾隻螻蟻沒什麽區別。


    “那些潑皮呢?”沈潛問道。


    陸炳親臨,此刻坐在王華中身側,說道:“在長威伯家中。”


    “去提了來。”王華中說道。


    當下有人便去新安巷要人。


    來人本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沒想到的是,伯府很爽快的把十餘潑皮交了出來。


    “伯爺,他們去了。”富城稟告道。


    蔣慶之抖抖煙灰,“老富,放鬆些。”


    “老奴有些擔心石頭。”富城苦笑,曾在宮中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他,此刻卻有些亂了方寸。


    “相信我,今天是個好日子!”蔣慶之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喵!”多多在他的肚皮上舔舔爪子。


    ……


    當十餘潑皮到了大理寺外時,數十男女老少突然出現。


    “大郎,莫要被權貴逼迫做了違心事,咱們要憑著良心說話!”


    “夫君,莫要信口開河啊!我在家中等著你!”


    奉命來打探消息的楊錫麵色大變,“不好,這是被收買了。”


    ……


    大堂內,在等待潑皮的過程中,王華中和沈潛去了後麵商議。


    “……陸炳立場未明,不過此人曆來最喜騎牆觀望,眾目睽睽之下,他絕無可能偏幫孫重樓。”二人在隱壁側麵負手而立,沈潛低聲道:“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哪怕是陛下也不能出手。如此,最要緊的便是那些潑皮如何交代。”


    “蔣慶之在軍中威望高,那些軍士不敢明著得罪他。”王華中看到有官員路過,便停頓了一下,等官員走後,才繼續說道:“那些潑皮都在京師討生活,哪敢得罪儒家?隻需幾句話,他們就知曉該站在哪邊……”


    沈潛見王華中神色從容,甚至是有些自矜,便問道:“這是誰的主意?”


    王華中微笑道:“他們來尋老夫,老夫愛莫能助。不過,出個主意倒也可以。”


    沈潛訝然,拱手,“竟是寺卿?難怪,難怪!”


    這時有小吏來了,“寺卿,寺丞,那些潑皮來了。他們的家人在外唿喊,讓他們實話實說。”


    “妥了!”沈潛微笑道:“寺卿高明!”


    “走,此事也該有個了結了。”王華中心中一鬆。


    此事他不敢徇私,於是便出了個主意。事後該有的功勞自然得有。


    到了大堂,孫重樓百般無聊的和那些潑皮說話,“……護國寺那邊有些人不講道義,今日見別人乞討的多,便一擁而上。可那些人再好心也施舍不了那麽多人,於是大夥兒都餓肚子……”


    “肅靜!”一個小吏喝道。


    咚咚咚!


    衙役們重重的頓著木杖。


    “來了?”孫重樓嗬嗬一笑。


    沈潛看了王華中一眼,王化中點頭,沈潛便開口,“今日我大理寺與錦衣衛聯審此案,上有陛下關注,下有受害者家眷期盼……”


    他冷著臉,威嚴油然而生,“陸指揮使可有話說?”


    陸炳微微搖頭,錦衣衛的作用更多是監督,而不是審案。


    沈潛幹咳一聲,看著那些潑皮,“那日你等無故拿人,有兵馬司副百戶謝權攔截,孫重樓……”,他指著孫重樓,“此人趕到,隨後動手毆打謝權,致其傷重,至今依舊垂死……”


    “可有異議?”陸炳開口,這便是他的角色。


    潑皮們默然。


    好!


    王華中眸中多了笑意,知曉這些潑皮們是被大理寺的威嚴,以及錦衣衛的殘暴名聲給嚇壞了。


    ——還得要多謝陸炳啊!


    沈潛繼續說道:“孫重樓與謝權毆鬥,是誰先動的手?”


    這一點很重要。


    誰先動手,誰不占理。


    一個潑皮開口,“那日謝權攔住小人等人,孫重樓趕到就與他爭執,二人推攘……”


    “嗯!”沈潛冷哼一聲。


    孫重樓不懂訴訟之道,卻看不慣他這等偏幫的嘴臉,便說道:“怎地,你要逼著他改口?”


    這裏是大理寺的公堂,陸炳在側,若是誰敢偏幫謝權,上午偏幫,下午蔣慶之就能打上門來。而道爺的怒火也將淹沒了大理寺……


    臥槽!


    這個看似憨傻的小子,竟然這般刁鑽?


    沈潛幹咳一聲,“繼續。”


    潑皮繼續說道:“隨後二人就打了起來,咱們還去拉架,可還沒等咱們上前,他們就分開了。”


    時間很短,更像是互相推攘後給了對方幾拳做個意思。


    可這不符合王華中等人的預期,處處都對孫重樓有利。


    沈潛看了王華中一眼,心想寺卿,這些潑皮看來並未改口啊!


    那些家人白來了?


    還是說你另有安排。


    王華中此刻也有些愕然,但神色不變,甚至看著越發從容了……這便是高官的休修養,哪怕心中再惱火,或是絕望,也得維係著那張官臉不變。


    沈潛見狀就知曉不對,隨即問道:“你等可知曉作偽的後果?”


    “哎!”孫重樓一聽又不幹了,“怎地,覺著他們說的不合心意,便要威脅嗎?陸指揮使,你這是在……打瞌睡?”


    陸炳眯著眼,本想繼續旁觀,可孫重樓沒遮沒攔的說他在打瞌睡,差點讓陸炳失態蹦起來。


    若是這話傳到嘉靖帝耳中,他會怎麽想?


    朕讓你去大理寺聯審此案,不求你能查清此事,但至少你得全程監督大理寺審案過程吧?


    可你竟在打瞌睡!


    毫無疑問,在道爺眼中這便是背叛。


    陸炳敢打賭,自己若是不開口,明日就得卷鋪蓋滾蛋。


    他能利用道爺重情明哲保身,所作所為多隱蔽,不敢公開行事。曆史上他曾庇護人犯多次,唯一一次被道爺責罰,便是因為做的太明顯。


    陸炳睜開眼睛,“沈寺丞這話何意?”


    毫無疑問,沈潛方才的話帶著威脅之意,但他卻說道:“人證不知作偽的後果,有的便信口開河,本官這番話也是告誡之意。”


    陸炳淡淡的道:“本官在此,誰若是威逼人證……”


    王華中幹咳一聲,“繼續吧!”


    沈潛悻悻的說道:“謝權胸骨斷裂,戳破肺腑,如今依舊生死難料。而你等卻說二人之間是互相毆鬥,可孫重樓卻毫發無損……”


    仵作出來說道:“謝權胸脯挨了孫重樓一腳,當即斷了三根胸骨,可見兇狠。”


    作偽證的後果可想過?


    沈潛眸子裏迸發出了厲色,“說!究竟是互毆,還是毒打?”


    他這一下有些撕破臉的厲喝,是審案的手段……前麵看似波瀾不驚,突然來這麽一下,人證多半都會被嚇壞了,下意識的開口說實話。


    這個案子他們分析過,定然是孫重樓單方麵毒打謝權。無需潑皮們改口,隻要照實說就是了。


    潑皮們渾身一震,一個潑皮說道:“咱們看到的是……互毆。”


    “嗯!”沈潛不敢置信的衝著另一個潑皮喝問,“你說!”


    潑皮抬頭,“是互毆!”


    沈潛麵色微紅,指著另一個潑皮,“你說!”


    “是……是互毆啊!小人看得真切,就是互毆!”


    “你說!”


    “是互毆!”


    “是互毆……”


    沈潛怒極喝問:“那為何孫重樓毫發無傷?”


    陸炳冷哼一聲,看了王華中一眼,暗示沈潛竟然能問出這等更像是惱羞成怒的問題,這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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