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時,天拂曉。


    通宵加班。


    而且不算加班費。


    而且次日照常上班。


    許新正昨晚對魏謙的傾佩之意蕩然無存。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三天兩頭加班,我何時才能突破到六品境界呢?


    “老四,堂堂八品武夫怎的一宿沒睡就蔫了?”簫堯見他趴在案上摸魚,便打趣道。


    許新正懶洋洋地抬眼看他一眼,扭過頭去繼續閉目養神。


    嘁,可拉倒吧。


    八品武夫怎麽了?八品武夫就不能上班摸魚嗎?


    “二哥,你說這行屍咬人真能把人也變成行屍嗎?你說它不吃人它還是行屍嗎?張牙舞爪咬人一口就為了把人也變成行屍,你說它圖什麽呢?”韓爍打著哈欠與簫堯聊道。


    “我又不是行屍怎的知曉它的想法?要不你去讓它咬一口試試?”簫堯笑道。


    “嘖,我還是覺得這不合理。老四,不是三哥說你啊,你昨晚那番言論是有些異想天開了,好在魏公沒有怪罪於你,以後可不敢亂說話。”韓爍又轉頭對許新正說道。


    許新正裝睡不理他。


    與這些沒看過喪屍片的人說不明白,居然到現在都不相信行屍會傳染。


    “老三,其實老四的話也不無道理,否則魏公就不會那般緊張要我們連夜搜查了。若這玩意兒真能傳染,恐怕比天花還要棘手!得了天花好歹不會亂跑,變了行屍卻不會老老實實待著等死。我聽陸血幡的人講,這被行屍咬過後還不一樣,昨晚最早被行屍襲擊的那弟兄可是挺了好久才屍變的!如此細思極恐,若有人被咬過沒有當場屍變,躲在人群中逃出去可還得了?天下百姓又並非人人如我們一樣厲害,遇上這等邪物根本無力抵抗。”簫堯經過這一晚上的折騰,心裏已經有點接受這個新事物了。


    韓爍疲憊地趴在桌上,罵罵咧咧道:“嘁,我看昨晚那隻就是欽天監養出來的。咱以前對付過的行屍可都是把人吃幹淨的,哪裏會傳染哦?上迴去欽天監搜查妖女時我就懷疑他們有鬼,還遮遮掩掩不許我們搜查,定是在背地裏養蠱呢!對,養蠱!我聽茶樓的說書先生講過,養蠱就是將蠱蟲關在一個罐子裏讓它們相互殘殺,活到最後的就是蠱王!若那行屍真能傳染,定是他們欽天監用這類法子養出來的!這幫神棍真不是東西,呸!”


    一想起昨晚無辜慘死的兩名同僚,韓爍就來氣。


    昨晚就該把那靈台郎的第三條腿也踩斷!


    許新正眼皮也稍微動了下,睡不著了。


    欽天監確實問題很大,上次他在外城鐵盆胡同斬殺的那隻行屍似乎也是欽天監故意放出去的。


    他們似乎在做什麽實驗?


    許新正想想也是服了這幫神棍,不管是什麽實驗,居然將行屍這麽危險的東西放出去,真就把整座京城當作實驗室嗎?


    人人都罵鎮魂司跋扈,如今看來這欽天監背靠苗國師更加無法無天!


    想到這兒,許新正聽到門外有一些腳步聲,“刷”的一下就坐直了,抓起案頭的卷宗認真審閱。


    簫堯韓爍二人也是老油條,原本懶散的值房瞬間就變得認真起來。


    門從外麵推開,進來的卻是大哥宋澤,三人翻個白眼,許新正與韓爍二話不說又趴下了。


    宋澤叩叩門框:“莫偷懶了,起來收拾收拾,我們去欽天監。”


    “嗯?”


    “動作快點,魏公與王血幡等著呢!”


    “是!”


    三人不敢再磨蹭,趕緊穿好外袍,拿上佩刀跟著宋澤往詔獄去。


    所謂詔獄,並非是某一座具體的監獄,而是一類監獄,由鎮魂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訊,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無權過問。


    這類監獄,京師共有三座,兩座大的分布在內城一東一西。還有一座小的在鎮魂司官衙地下,用於臨時關押犯人。


    許新正一行人這次去的就是位於鎮魂司官衙的這座小詔獄,昨晚帶迴來的那個靈台郎就關在這兒。


    地牢陰暗潮濕,昨晚那靈台郎本就被人不小心踩斷了雙腿,連固定骨頭的木板都沒夾直接就給丟牢裏了,再加上一通審訊,僅僅一晚上的時間,許新正都認不出他來了。


    現在他整個人癱坐在牢房角落裏,看到鎮魂司的人下來時,眼神滿是恐懼,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了,再不複曾經驅使鎮魂司抓捕行屍時的趾高氣昂。


    與他同行的兩個手下,一個運氣好放迴去報信,另一個也挨了頓毒打,半死不活地躺在隔壁牢房,任由他們怎麽敲門都沒動靜。


    許新正捂著鼻子,雖然他已經加入鎮魂司半年多,但還是頭一迴下到詔獄來。這兒的氣味很難聞,空氣中除了排泄物的臭味外還夾雜著一股子血腥味兒和黴味兒,比早期農村自建的旱廁還臭。


    宋澤踢了下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願地跟著韓爍進去把人架出來。


    四個人兩兩一組,將這倆嫌疑犯拖出了詔獄,從後門出去正好碰上去馬廄提車的另一支小幡。領頭的花幡執事叫喬剛,同屬王景淵麾下,老熟人了,上迴去欽天監捉拿妖女也是他們這一支小幡同行的。


    這輛馬車也不是鎮魂司自己的,是昨晚欽天監這倒黴蛋駕來的,一並被當成罪犯拉迴了鎮魂司。隻不過馬兒的待遇明顯比靈台郎好,往馬廄一關該吃吃該喝喝,今兒放出來還能拉車。


    眾人將兩個半死不活的犯人丟進車裏,魏謙與王景淵也騎著馬過來,同行的還有兩個衣著緋袍的文官,其中一人許新正還認識,正是上迴在欽天監遇到的那位冬官正。


    都是老熟人了,可惜這一迴,風水轉到鎮魂司這邊來了。


    這兩個文官是來鎮魂司要人的,但看他們的臉色似乎在與魏謙的談判中落了下風。


    現在人算是要歸還他們,但鎮魂司卻要同行去欽天監,顯然事情還沒結束。


    許新正一個小嘍囉也不敢多問,隻能跟著隊伍一路往欽天監去。


    一路無語。


    一行人抵達欽天監大門口時,秦血幡帶著麾下眾執事與另一支披盔戴甲、衣著鮮麗的軍隊幾乎同時抵達。


    “禦林軍?”


    “魏公,這是何意呀?”欽天監同行的兩位文官頓時又驚又惱。


    禦林軍,負責守備皇宮的禁軍之一,並不歸鎮魂司管轄,理論上也不歸魏謙管,但他偏偏就是有法子能調動。


    聽到二人的話,魏謙騎在馬上隻是淺笑:“咱家聽手底下人講上次來欽天監捉拿魔教妖女,卻被欽天監百般刁難,險些都迴不來。咱家膽子小,此番再來欽天監,便多帶些人壯壯膽子,陶監副可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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