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官舍的時候,宋澤等人都還沒睡,都在等許新正迴家。


    他一早出門後就沒了消息,傍晚時宋澤等人還出門去找他,也沒找到,一直到宵禁都不見他迴來,著急得很。


    現在天都黑了,才見到許新正從外麵“鬼混”迴來,三位哥哥是又擔心又氣憤,摁著他就一頓臭罵。


    尤其是老大宋澤,罵的最兇,還是嫂子在邊上拉著才沒揍他。


    還是嫂子好。


    許新正倒也不生氣,反而有些暖心,不知不覺中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在這個世界一直都有個家,不隻是孤兒。


    這冰冷的封建社會,似乎也沒有那麽糟糕了。


    等哥哥們鬧騰完,許新正才耐心地將今日在外麵遇見的事情與他們說清楚。當然,妖女的部分直接就跳過了。


    縱使是家人,許新正也不敢將自己嚐試投奔魔教的事情說出去。


    這三位哥哥可都是育英堂培養出來的,骨子裏就刻著“忠君”二字!他要是敢說投奔魔教,哪怕隻是一個念頭,估計宋澤都能大義滅親宰了他!


    當他說到自己被卷入兇殺案,並最終膽大心細,憑借智商與專業素養自證清白時,屋內眾人紛紛拍案叫絕。


    那嫂子的眼神就跟聽人說書似的,一閃一閃的。


    這個時代娛樂項目很少,女人的精神世界更是貧瘠,尤其是普通人家的女人。聊天幾乎是她們最主要的娛樂,世人隻曉得女人愛八卦,卻往往忽略了她們為何愛八卦。


    這幾乎是她們了解世界的唯一渠道,尤其是聽家裏男人講述在外麵的見聞,可稀罕有趣了。


    許新正忽然有些心疼嫂子了。


    “後來呢後來呢?那四個讀書人怎麽樣了?”老三韓爍催問道。


    “後來我們就迴鎮魂司了呀,連人帶證物、卷宗全部打包帶迴去。那四個讀書人先在鎮魂司關一晚上,好好嚇嚇他們,免得出去後亂說話,明天再放他們迴去。”


    許新正緊接著也講了他向王景淵請教的事情,當然,王景淵傳授給他的功法具體內容肯定不講的,隻是簡單概過而已。


    三位哥哥聽到這兒,可比在縣衙那一段認真嚴肅得多。


    “老四,這王血幡看來是真要將你做心腹培養了。”宋澤說道。


    “嗯。”許新正也不否認。


    實際上在上次妖女案件後,王景淵就對他特別關照,總幡裏其他同僚基本也都看得出來他是上司看好的新人。


    王景淵也是宋澤的上司,但他並沒有為此感到嫉妒,而是提醒許新正道:“老四,有王血幡的栽培,對你來說,無論是官場前程還是武道修煉都是利大於弊。但有一點大哥還是要提醒你,王血幡他是魏公的幹兒子!”


    許新正聞言一愣,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


    王景淵是掌印太監魏謙的幹兒子沒錯,所以呢?


    會被說成是閹黨嗎?


    可鎮魂司就在魏謙的掌管下,哪怕他不和王景淵交好,那些文官也照樣認為他是閹黨吧?


    宋澤見他麵露不解,便為他解惑道:“老四,魏公現在是鎮魂司提督沒錯,但他終究是宮裏的人,隻是代替皇上掌管鎮魂司而已。這宮中的角力可不比官場簡單,伴君如伴虎,今日得寵明日失寵是常有的事情!魏公不可能永遠都能做鎮魂司的掌印太監的,萬一哪天他失勢,換了一位掌印太監過來,定然要先清算魏公黨羽的!我們這些人是育英堂養大的,根子純,雖然在王血幡麾下做事,但我們身上的烙印依舊是育英堂,誰是皇上誰就是我們的主子,哪怕換一個掌印太監也不會動我們。但王血幡他不同,他認了魏公作幹爹,幾乎是與魏公完全綁定在一起,你若成了他的心腹,他日魏公失勢,你也會被牽連的!”


    大哥到底是大哥,聽他這般分析,許新正才恍然明悟其中的利害關係。


    邊上的老二簫堯也提醒道:“王血幡在鎮魂司也並非一天兩天了,很多規矩他都懂,不會輕易籠絡招攬心腹。既然他願意招攬你,定是得到過魏公的授意!”


    老三韓爍插嘴笑道:“搞不好是魏公看上你了呢,哈哈哈……”


    “……”許新正。


    宋澤瞪了不著調的老三一眼,繼續說道:“老四,你可知道現在宮裏的局勢?”


    許新正搖搖頭,這個他還真沒去關注過。


    他一個剛加入鎮魂司半年多的新人,甚至連皇宮都沒進去過,哪裏知曉宮裏的局勢?


    而且這玩意兒在外麵也很忌諱說呀。


    宋澤便與他介紹道:“當今聖上的身體是每況愈下,我說句不恭敬的話你們不準在外麵與人說及,這陛下怕是……”


    他最後也沒敢說出來,隻是比了個手勢。


    許新正看懂了。


    當今大淮的皇帝是惠豐皇帝,應該是二十幾歲就登基了。而現在已經是惠豐三十年,算算年紀已經有五十多歲了。


    在古代,年過半百已是老人。


    何況還有傳聞說惠豐皇帝病了,看宋澤這反應,估計病得不輕,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寰。


    宋澤又小聲分析道:“老四,咱大淮的太子現在可隻有七歲,一旦即位必定要靠母親葉皇後來維係皇權,可魏公卻不是葉皇後一係的人。鎮魂司乃國之利刃,皇帝耳目,到時候葉皇後恐怕不會繼續讓魏公掌印。”


    許新正眉頭微皺:“那魏公是哪一派係的?”


    “怎的?你還想幫魏公一派奪位不成?”宋澤冷笑道。


    許新正撇了撇嘴,心說也不是不行。


    最好我來當這皇帝!


    當然,目前來說這存粹是在想屁吃。


    宋澤說道:“魏公是陛下的人,陛下還是太子時他就陪伴左右了,不可能換主子的。當今太子也是,有從小陪伴自己的東宮太監,一旦登基必定是從身邊熟悉的太監裏挑人用,這是皇位交接的老規矩了。而且大淮隻有這一位皇子,必定是他繼承皇位,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你就不用胡想其他了。魏公不可能留得住這鎮魂司金印的,現在隻是時間長短問題而已。”


    許新正撓撓頭,這事兒有些麻煩了。


    雖然他也沒想加入魏謙這個派係,但現在的情況就是所有人都認為他是魏謙這一派的人。


    他也不可能拒絕上司王景淵的招攬,那不是找死嗎?


    一旦哪天惠豐皇帝駕崩,新君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鎮魂司也要易主,緊接著就是內部清洗。


    靠!


    要不要這麽衰啊?


    許新正心累地歎了口氣,但冷靜下來想想其實也還好。


    虱子多了不嫌癢,眼下還有個屍潮危機在呢。再加個皇權交接,無非是再多一顆定時炸彈,看哪個先炸而已。


    隻要惠豐皇帝能撐住,堅持到屍潮爆發再掛。那麽所謂的魏謙倒台,鎮魂司內部清洗對於許新正而言就沒啥影響。


    甚至還能在這之前充分利用魏謙和王景淵的資源,盡可能提高實力以應對屍潮!


    想到這兒,許新正豁然開朗:“大哥,你放心吧。反正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說與王血幡斷絕往來,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而且即便新君登基,也不會急著換掉魏公,總要先穩住局麵再換人吧?到時候再作打算吧,想來魏公應該也有些底牌在。”


    “你……哎~你倒是樂觀。但眼下也確實如此了,哥哥們也沒別的法子,今日也隻能提醒你一下,讓你有些準備。實在不行到時候我看能不能使點兒銀子,給你轉去暗子,找個賦閑的地兒待著。但你切記,莫要認魏公作幹爹!平日裏哥哥們總喜歡拿這個與你說笑,但若真有一天魏公真想收你作幹兒子,可千萬要想法子迴絕!否則,那是真擺不脫幹係了!”宋澤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許新正點點頭,暗自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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