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怎麽看?齊不聞是一頭霧水,他不是沒幫人看過病,但都是蠱術和方術方麵,而且首先至少他的家夥事兒要在身邊,本來這一趟他身上就沒帶什麽蠱蟲,在沙漠裏都折騰得差不多了,在葉紅祈家用的都是姚婕的蠱粉,給人看病?他現在能幹啥?


    心裏這麽一想,齊不聞幹脆就豁出去了,見招拆招吧!


    前麵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不知道是誰在走動,齊不聞什麽都看不到,心裏幹著急,他幹脆將腿盤到座位上,一聳身半跪在椅子上,這才冒出了個頭。


    原來是小道士走到了男人麵前,他手裏捧著一本折疊的冊子,對著上麵念了一通嘰裏呱啦不知所雲的祝禱辭,另外一個小道士附在男人的耳邊說些什麽,男人連連點頭,“知道知道,規矩我都聽說了!”


    男人將褲子往上提一提就跪在地上開始拜起來,這跪拜的方式非常奇怪,男人第一次先是右膝著地,右手肘著地,右手蜷在胸前,左手向前伸直,第二次方向相反,第三次則是雙手著地、膝蓋不著地那麽滑下去,最後撅著屁股將胸口貼在地上就不動了。


    齊不聞發現地上有個八卦的形狀,男人幾次古怪的跪拜,都是在分別將手腳次第按住那個八卦的某個爻。


    合著是有固定順序的,看起來有點兒像奇門遁甲,仿佛在布什麽奇怪的陣法。


    男人的胸口在地上趴了半天,一動不動,胸口緊緊貼地,齊不聞看著看著,突然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從地底下傳來,他一下沒控製住,直接激動地站了起來,想湊過去聽聽地底下到底是什麽聲音。


    但還沒等他聽清楚,小道士口中輕唱和一聲,男人這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齊不聞看著男人胸口對著的地方,對準那個位置往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大殿正上方的一片瓦和旁邊的顏色不太一樣,稍微淺了一點,好像是新瓦。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片瓦應該是活動的,人爬到房頂隨時可以掀起來,這樣說的話,下麵正對應那個男人伏下的位置,下麵應該有蠱壇,上麵的天窗,是為了在月圓十五夜,讓月光能照在蠱壇上,而男人之前分別按的那幾個點,應該是以固定的頻率招唿下麵的蠱蟲,最後那個胸口伏在地上的姿勢,是為了讓下麵的蠱蟲吸收男人身上的陽氣。


    啊……齊不聞一下就開竅了,難怪這個小號非要大張旗鼓地在這地方蓋廟給人看病,合著是借著這個幌子,用人的精氣神兒來喂他的蠱!


    隨著小道士唱和,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剛才那幾下雖然看起來確實挺耗體力,但是男人未免喘得有點兒太誇張,好像剛搬磚迴來一樣,齊不聞就發現他的臉色比剛才難看多了,泛著一層青色,從相術上來講,這叫“晦氣”。


    在堂口裏混久了,齊不聞對一些看相之術耳濡目染,據說,那些街麵上流傳的什麽講相術的書,什麽鼻子有肉是財氣啊、耳朵貼麵的人聰明啊,這些都是最低等的皮毛,這麽說吧,身邊經常有些人被稱作明星臉,動不動就說他們跟某某明星長得像,的確五官有相似之處,但命運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真正厲害的相師,最先看的不是人的五官,而是整體的氣。


    同樣的五官長出不同的組合,氣場就不一樣,稍稍一點改動就是變化無窮,所以單憑某個五官的特征是說不準的,可氣不一樣,這是與人本身最貼近的東西。


    氣場到底是什麽,現在也沒人能說得清楚,隻是一種綜合的東西,究竟是從何產生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氣絕對是人的運勢最外在的表現。


    麵色紅潤發光的人,定然是要走運的,即便不能大富大貴,生活絕對沒問題,不會遇到什麽坎坷,為什麽?首先,氣代表運勢,但也代表身體,一個人的身體不好,肯定做不成事業,最常見的就是淫欲心重的人,腎水流失得太多,流空了之後,腦髓都會跟著下流,是的,下流這兩個詞最開始不是罵人的,在中醫上,講的是腦髓往下流,這種人做事兒往往沒耐心,精氣神跟不上,容易煩躁易怒焦慮,想成事業實在太難。


    自古巫醫不分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真正高明的醫生也好巫師也好,都能看到人的身體、精神與命運之間的關係。


    而這男人剛才肯定丟了陽氣,前後不過幾分鍾的時間,齊不聞能感覺到他身上沾染了一些晦氣的東西。


    晦氣這個詞也不完全是玄乎的,人為什麽會沾上晦氣?一般都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比如火葬場啊、墳地、屠宰場,又比如接觸過屠夫、特殊服務行業的小姐姐之類,再或者,比如一個人特別倒黴,你跟他接觸久了,你也會倒黴,有些人說是被負能量的人傳染了,也有些人說是沾上了晦氣,其實都差不多,最傳統的說法,一個人如果碰到屍體,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的,沾到了屍氣,就會出現一些症狀,因為身體內部感染了屍毒,臉色也會發生變化,身體會生病,這些特征被綜合到一起,用一個聽起來玄而又玄的“晦氣”給囊括了,久而久之,人們忘記了中間的過程和邏輯,這個詞就成了單純的玄學定義。


    下麵的蠱肯定很毒,從這男人的變化來看,不出意外,三日之內,他肯定要生點兒什麽病。


    果然,齊不聞緊跟著就聽那小道士囑咐道:“行了,穀神爺爺已經感覺到你的誠意了,不過,你為家人求藥,你自己要替他們背業障,這陣子可能會遇到些身子抱恙,或者是血光之災,記住,這些都是因為你替他們消業了,至於是大病還是小病,那就全看你的誠心與否。”


    男人被說得有點兒緊張,但馬上點頭,“那是那是,不過隻要我們家裏人的病能好,這些都不算什麽!”


    齊不聞心中哼笑一聲,心說這小道士的說辭還挺圓全,一套接著一套的,他料定了男人迴去肯定會生病,不過病大病小,還要看這男人本身的身體素質和免疫力怎麽樣,到了小道士嘴裏,搖身一變成了“心誠與否”的問題,而且還把這事兒故意說成是為了病人消業,那這男人就算生再重的病,也不會覺得是這間廟有問題,反而因為自己為親人的奉獻而自我感覺相當偉大呢!


    高人啊,齊不聞不禁在心中有些佩服這個小號,現在他還不知道小號讓自己在這兒取代他的原因——肯定不隻是誤會,看起來雖然是這些小道士們認錯了,但是真就那麽巧?自己這個冒牌貨在這兒坐了這麽長時間,正主兒都不打算出現嗎?


    齊不聞哼笑一聲,心說我看看你接下來想怎麽玩兒。同時,他看向那男人,心想著看病的事兒怎麽辦。


    男人磕完了頭,又被小道士居高臨下地教育了一頓,臉上不但沒有半點慍色,反而很期待的樣子,好像做了好事兒的孩子等著要獎勵,小道士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行了,穀神爺爺答應賞藥了。”


    男人連忙伸出手,就看旁邊一名小道士轉身來到一個小神龕前麵,神龕裏擺著什麽東西,在齊不聞現在的位置看不清楚,完全被籠罩在陰影裏麵了,就感覺小道士用勺子從一樣容器裏麵盛了一些液體倒在了一隻土陶酒壺裏,隻見在液體倒入土陶酒壺的瞬間,酒壺中發出一陣哧啦的聲音,還冒起一陣白煙,看得男人瞠目結舌,小道士又假模假式地對著酒壺念叨了幾聲,才轉身將酒壺遞給男人。


    “謝穀神爺爺!”男人說著,對齊不聞忙不迭地點頭,說完就要走。


    啊咧?這就算看完了?齊不聞心說不好吧,老子還什麽都沒幹呢!


    “慢著!你先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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