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晚上還要來,估計到時候是在外麵見麵,小號答應想辦法問問金玢的事兒,但他現在就想吃點兒漢堡什麽的。


    齊不聞斜眼看著小號,“你?還會吃漢堡?”


    “我是故意的。”


    因為是章琢的複製品,小號有很多習慣和章琢一模一樣,包括吃東西的口味,但他一直在故意反著來,想要洗掉章琢留下的痕跡,他不停用這種對抗的方式來提醒自己,他不是章琢。


    “看,”小號從懷裏掏出錢包,亮出了一張身份證,“我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


    這話在小號嘴裏說出來,其實還有點兒苦澀。


    但齊不聞看到身份證上那個名字就笑場了。


    “司徒斯圖?你是電視劇看多了?還是想跟他對著幹,故意起個這麽中二的名字?”


    “隨便你怎麽說,反正我現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行,反正章琢死了,誰也不能攔著小號放飛自我。


    但是,敵人還在。


    “說說吧,”瘋子在後座上斜靠著,拿腳踹了小號一腳,上車的時候,這兩個貨特別默契都坐在後排,拿齊不聞當司機了,瘋子在小號麵前也夠放鬆,好像坐在王位上抻開了腿,懶洋洋地看著小號,“你碰到的麻煩是什麽?為什麽和葉紅祈卷在一起?她為什麽在下麵睡?昨天晚上抬棺材那些人是誰?”


    “葉紅祈啊,那你得聽我慢慢道來。”


    齊不聞意識到小號這種說話方式也和章琢如出一轍,習慣性地先把別人的事情拋出來,了無痕跡地把自己的事兒給遮住。


    瘋子管這一套叫“貼皮”,說話的一種技巧,用真的東西覆蓋在自己想隱藏的東西上,拋出來一個更有趣或者更有價值的話題,不用撒謊,就能巧妙隱瞞自己的秘密。


    好在齊不聞不care,他已經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兒全都排了個順序,等著小號說出來一條勾掉一條,今天不榨幹他,這貨別想跑。


    章琢,很久以前就認識葉紅祈,所以小號也自然而然繼承了那段記憶。


    說到這兒,還要說一下章琢的成長經曆——齊不聞覺得自己這次是挖到了寶,要不是小號,他一輩子都無從知道那個章琢是什麽樣的人,以及,他是如何成為了這樣的人。


    章琢,準確來說並不是真正的章家血脈。


    這個章家自古以來就是兵戎一脈,喜歡用蟲子打仗,小號聽過的幾個人名,有章嚳海,章杳。


    章嚳海曾經是清軍一支,跟齊家有很大的梁子,應該是因為女人,還是葉家的女人。


    章杳則是章嚳海的兒子,為了給老爹報仇,主要也是為了報自己家庭不幸之仇——葉家的哪個女人喜歡齊秉醫,章嚳海又喜歡那個女人,最後那女的為了齊秉醫死了,章嚳海為了傳宗接代勉強娶了個不喜歡的女人,章杳從小就在母親的哀怨中長大,將這份仇恨轉嫁到齊秉醫身上,覺得你要是不吃飯就別占著盆……大概就是這樣的愛恨情仇。


    章嚳海死前和齊秉醫下了一盤棋,一直沒有下完,章杳抱著棋盤到了齊秉醫家,三兩下把棋給贏了,把齊家給幹滅門了,在千古鎮繁衍百年的齊家全部殉死,趕著那年的大年三十兒,在祠堂裏集體上吊。


    關於章家的事兒,章琢聽到的都是正麵的,說是特別厲害,一直把齊家壓著打來著,他爹給他將這些往事的時候,臉上洋溢著炫耀的神情,但也正應了那句越沒什麽越喜歡炫耀什麽,章杳的父親越說章家厲害,就表明他自己越心虛。


    可能是因為集體榮譽感吧,據說個人存在感特別低的人,都喜歡強調集體榮譽感,在那份集體滿足中分一杯自我滿足的羹。


    章琢的爹就是靠這些榮光的記憶度過了淒涼的晚年。


    他叫章山十,隻是章家很遠房很遠房的親戚,小時候家裏窮,把他送到了章杳身邊,當時的章杳已經是司令,章山十的爸媽想的隻是讓兒子能有口飽飯吃,沒想到跟在章杳身邊就是血雨腥風,沒完沒了地打仗,章山十每天都在想,自己能不能活過這一點。


    結果後來……隻有他活下來了。


    因為章杳把齊家幹滅門了,唯一的血脈齊孤鴻一直在跟章杳打仗,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一起對付日本人吧,兩夥人不情不願地聯手了,據章山十說,是齊孤鴻求章杳的。


    那一仗打下去,章山十忘了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反正他成了大贏家——章家都被幹沒了,他順理成章地成了章家的族長。


    再後來,章山十也打過幾次仗,參加過建國前的幾場戰役,但因為他對蠱術隻是略知皮毛,一直是功勳平平。


    建國以後,日子恢複平靜,章山十因為受傷退役,在維修廠上班,工資拿得一般,老婆娶得一般,社會地位也很一般,整天靠跟兒子講當年的光榮曆史來緩解空虛。


    後來,他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聽說,齊家人又出現了,他們把孩子都送去了醫學院,章山十一想這事兒可能和蠱術有關,誰都知道齊家是以蠱行醫的嘛,他就蠢蠢欲動,硬是把章琢給塞進了醫學院。


    齊不聞這一代人,從來沒有經曆過戰爭,男人野性中對於衝鋒陷陣什麽的,已經失去了熱情,但章山十不一樣,他對那種廝殺、爭鬥以及僅僅是戰勝別人而帶來的成就感仍抱有極大的渴望,他一直覺得不久肯定會再打仗——在他出生的時代,就沒有一天太平日子,總覺得戰爭才是生活的常態。


    反正章山十將重振章家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章琢身上,並開始培訓他煉蠱,還交給他一本《巫蠱筆記》,就是薄薄的幾頁紙,和報紙差不多,畢竟章山十所知道的,也就如此。


    可以說,章琢是被章山十硬被推到那個地方的,去背負章琢自己並不感興趣的欲望。


    而其結果也很扭曲——章琢看到齊名央那本《巫蠱筆記》後,直接把章山十給他那本撕了,以前章琢剛開始煉蠱的時候,還有點兒小驕傲,覺得自己比那些一無所知的普通人優越很多,但見到齊名央時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連同僅剩的優越感也被一並撕碎。


    小號是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的,“所以你看,家族恩怨啊,就是莫名其妙的,上一輩的東西偏偏要下一輩來承擔!章山十要是沒有非要把章琢推到那個不屬於他的地方去,他的性格也不會那麽扭曲。”


    聽小號這意思,他好像對自己的性格很厭惡。


    的確,後來想想,“齊名央”雖然已經成為了岑都市叱吒風雲的人物,但齊不聞還是隱約能感覺到他刻在骨子裏的一些東西。


    因為匱乏而產生的自卑,由自卑產生的自傲,還有生怕被傷害的睚眥必報,以及先發製人的毒辣決絕,齊不聞想起有時候齊名央發脾氣發得莫名其妙,並不直接關乎某件事情的利益,後來才明白,是那件事情觸碰了他心底的傷痕。


    話扯遠了,齊不聞迴頭看著小號,“行,章琢的老底兒我清楚了,但是,你剛才是不是想說葉紅祈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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