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劉麗的手,握了很長時間,卻不知心裏的話該如何對她說。


    劉麗是個很美麗,也很幹練的女軍官,一直都對他有好感。但劉麗很自重,心裏的話輕易不會對他直說。


    蕭安城看得出來,劉麗對他有一份深情,隻是偶爾流露在眼睛裏,或者微笑裏,是特別純真的那一種!


    蕭安城自己在感情方麵,還是一團亂麻,扯不清,理還亂。


    若蘭雖然藏在心裏,終究遠在上海。眼前一個小喬,卻在他心裏越來越重。人家一片真心,是不能隨便對待的。所以,蕭安城麵對劉麗,真的是有口難言!


    所以,蕭安城離開技術研究室時,頻頻迴頭,就看見劉麗一直站在門口目送他遠行。他也不住揮手,示意她迴去。


    他想,將來和劉麗,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結局如何!


    5-11


    陳子峰和行動大隊的主要軍官,都到朝天門碼頭為蕭安城和薑玉鳳送行。


    他們到底在血裏火裏鏖戰了兩年多,要說身處險境時誰最可信任,那就是眼前這些人了!如今蕭安城受到長官懷疑,將要遠去長沙,大家心裏都不好受。


    蕭安城笑著說:“你們是給我送行呢,還是送葬,都別這樣,高興一點吧!”


    陳子峰咬牙切齒說:“狗安賊,你說得輕巧!你簡直就是故意要離開弟兄們!”


    蕭安城想了想,認真說:“老話說的好,山不轉水轉,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們就是流水的兵,說不定我們流到什麽地方,又碰見了呢。子峰,你們都等著瞧吧,我們的緣分還沒盡呢!遲早還會遇到,還會在一個鍋裏掄勺子!到那時候,你們可不要嫌我煩!”


    喬豔芳已流出了淚,拉著他的手不放。


    韓進東不住拍著他的胳膊,一聲接一聲地歎氣。


    旁邊的冷月一動不動,仍然冷靜如冰地盯著他,但也透出不舍的意思!


    客輪的汽笛響了。蕭安城和每一個弟兄握手,再擁抱一下,到底還是上船了。


    蕭安城和薑玉鳳一直站在船舷邊,看著岸上。直到快看不見,陳子峰他們才走。


    5-12


    重慶冬天的江風雖然凜冽,卻並不刺骨,甚至給人很爽快的感覺。


    蕭安城和薑玉鳳仍然站在船舷邊,望著兩岸的絢麗景色,好長時間都沒動。


    “我其實不想跟著你。”薑玉鳳輕聲說,並且迅速地向他瞥了一眼。


    “沒關係,你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蕭安城也輕聲說。


    “我看出來了,可能什麽結果也不會有!”她說。


    這句話,倒讓蕭安城有點警覺。這句話裏可能有兩種意思,一種是,你根本不是共!我跟你也是白跟!另一種是,你是最警覺最狡猾的人,你即使是共,我也發現不了!


    和薑玉鳳接觸半年,至少有一點他看出來了,她很聰明,甚至不是一般的聰明!


    龔濱生選擇她來監視自己,是有道理的!他要不派一個聰明人來,就太愚蠢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處理好和薑玉鳳的關係!


    有一點讓他看出來了,薑玉鳳雖然還要跟著他,甚至監視他,但她不會在背後耍詭計陷害他!她充其量就是觀察他而已!


    想到這裏,他迴頭看著薑玉鳳,目光嚴肅而認真,“小薑,我剛才說了,你該怎麽辦,還是要怎麽辦!剛才那句話,不要再說!任務就是任務!咱們都明白這個!”


    他頓了一下,忽然又說:“我倒是要考慮一下,怎麽樣才能讓你更嚴謹、更深入地注意我,觀察我!”他說完這句話,忽然大笑起來,甚至笑得很爽朗。


    薑玉鳳到底是薑玉鳳,也足夠聰明。她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蕭安城的意思了!


    如果她能更嚴謹、更深入地監視蕭安城,甚至因此遇到了某種危險,仍然沒找到他的漏洞,就說明他根本就沒問題!到那時,我的任務也許就該結束了!


    她笑了一下,輕聲說:“就像你指點我跟上冷月一樣,再指點我一次!是嗎!”


    蕭安城搖搖頭,同樣輕聲說:“可能不是那麽簡單!我們到時候再看吧!”他忽然一笑,說:“我們是拴在一起的兩隻螞蚱,可能要拴很長時間!”


    5-13


    蕭安城和薑玉鳳乘坐的客輪順風順水,一路向東航行,四天後終於到達嶽陽。


    他們在這裏換了小客輪,一天時間就到了長沙。


    他們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與第九戰區通信處接洽,辦理各種手續,交接工作,核點通訊器材,並且組建監聽科。


    第九戰區通信處原有幾部監聽電台,現在全部交給蕭安城管理。


    他們的監聽地點並不在嶽麓山下的山洞裏,而是在溁灣鎮的一棟小樓裏。樓上住人,樓下監聽,倒也寬敞舒適。


    從業務上說,監聽科隸屬第九戰區司令部的通信處。但從軍統角度說,他們要受第九戰區長官部調查科的中校科長王景行領導。


    去上海前,蕭安城曾經見過王科長一麵,印象不太好。他沒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瘦到這種地步!他真應該多吃一點才好!


    今天見麵,還是這種感覺。蕭安城和他互相問候幾句,也就告辭了。


    把這一切都辦理好,已經是陰曆臘月二十八了,再過兩天就是年三十!


    蕭安城笑著對薑玉鳳說:“沒想到,我們要在長沙過年了。不知長沙是個什麽風俗。”


    5-14


    磁器口,楊家山繅絲廠,車間裏。


    繅絲廠的車間裏已經大變樣!原來孤零零的一台印鈔機,已經變成五台!每一台都在咣當咣當運行著,一張張印滿維新鈔票的大紙,不斷從機器裏滑落下來。


    有人把成摞的大紙搬到巨大的案子上。十幾個人圍在案子旁,正用手工在鈔票上打編號。打好編號的鈔票被送到切紙機上。鋒利的切刀咣當一聲切下來,鈔票如雪片一樣飄落下來。


    有人把這些散落的鈔票抓到一個紙箱裏,去了牆邊,把鈔票倒進用八號鐵絲編織的籠子裏。坐在籠子旁邊的人正不斷搖動搖把,讓那些鈔票在鐵籠子裏翻滾。他不時抓一把爐灰末,撒一點在鐵籠子上。


    這樣的鐵籠子,牆邊一共有三個,都在轉動著。


    最後一步,完成做舊的鈔票從鐵籠子裏倒進一個大笸籮裏,然後送到另一個工作台上。一些女工坐在台子邊,清點鈔票,捆紮整齊,再放進紙箱裏!


    負責印鈔廠這一切的,竟然是馮繼成!


    龔濱生其實很信任何畏,但何畏在上海失了蹤,一點影子也沒有,更不知是死是活!


    所以,龔濱生隻能選擇馮繼成來負責這一切工作!


    現在,他和鄧葆光、雕刻師站在角落裏的一張案子旁邊,仔細察看手裏日本“軍用手票”的雕版。眼前的真票,卻讓他們很疑惑。


    雕刻師小聲說:“長官,他們的軍票,其實不是一個版,所以不一樣。”


    鄧葆光說:“這兩張真票,不會是一個真一個假吧!”


    龔濱生目光尖銳地盯著他。他心裏猜想的是,難道還有人製作假軍票嗎!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搖頭說:“不會!除了我們,不會再有人幹這個!不會!”


    雕刻師說:“如果是這樣,就比較好辦。我們隻要和其中一個版相同,就沒問題了。”


    鄧葆光說:“和哪一個版一樣,一個粗糙一點,一個精細一點。”


    龔濱生說:“和精細一點的那個一樣!我們要做得可靠一點!”


    這時,背後有人說:“誰不可靠!告訴我!”


    龔濱生等人迴頭一看,隻見翟振川和梁金凱都站在他們身後,手裏卻提著大皮包。


    他瞪著翟振川問:“翟兄,怎麽樣!”


    翟振川的臉上逐漸露出笑容,說:“金凱剛迴來!告訴你,你上次給我的那些,他全都用掉了!沒人提出疑問!非常好用!”


    這下子,龔濱生和鄧葆光,還有旁邊的雕刻師,都咧開嘴笑了起來。


    翟振川打開提包,從中取出兩盒點心,分別遞給龔濱生和鄧葆光,說:“這是金凱從長沙帶迴來的土產,快過年了,他特地帶迴來給你們品嚐。拿迴家再嚐吧。”


    龔濱生和鄧葆光,看看手裏的點心盒子,又看看翟振川有點怪異的眼神,都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翟振川把手裏的提包遞給龔濱生,“這裏還有兩盒,送給戴老板嚐嚐吧,過年了!”


    5-15


    軍統本部,戴老板辦公室裏。


    他看著桌上的兩盒色彩鮮豔的點心,漸漸地笑著,說:“過年了?”


    龔濱生小聲說:“是,明天就過年了。這是長沙特產,翟振川特意帶給您的。”


    戴老板輕輕把點心盒子推到一邊,問:“看來,效果不錯!”


    龔濱生說:“是,效果非常好!沒人提出疑問!我們現在隻要加快印刷就行了!”


    戴老板忽然問:“財政部那邊的事,進行到哪一步了?”


    龔濱生說:“他們那裏關卡很多,每走一步都要許多人批準,甚至需要委員長批準!這個進度就很慢!一兩年內,恐怕都製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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