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軍的臨時指揮部,就設在這個十字街口的西邊。


    這是一棟老房子。鬥拱飛簷,青磚灰瓦,雕花門窗,都顯示出當年的精致。但它終究是一棟老房子,灰暗而沉重,仿佛有幾百年的曆史,隨時都會沉入歲月的煙塵裏。


    正如陳子峰猜測的,出來迎接他們的,果然是軍部副官郝克勇。


    這就好比在西安“八辦“,出來迎接他的,一定是保衛幹事王槐遠!


    所以,王槐遠和郝克勇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係,幾乎就在這裏印證了。


    侯正倫說:“那個郝克勇,是最大的嫌疑人!你們隻要盯住他,就能找到更多的共!”


    此時,郝克勇微笑著向陳子峰伸出手,“哎呀,陳隊長,我一猜就是你們!沒想到咱們又見麵了。來吧,來吧,都請進來。”他熱情地向門裏伸出手。


    陳子峰說:“郝副官,這裏就是你的地盤了,我們自然要先來拜一拜碼頭。”


    郝克勇大笑起來,“看你說的,倒好像我們在這裏占山為王了。你們來得巧,廖小姐和兩位日本朋友也在這裏,想聽聽我們軍長的戰場介紹。”


    蕭安城一聽說廖若蘭也在這裏,心裏就有些躊躇。他實在怕見若蘭那鄙夷的目光。


    他說:“子峰,你進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喬豔芳心裏一陣喜悅,也說:“子峰,你進去吧,跟趙長官打個招唿,最好聽聽他的介紹,我們在這裏等你。你去吧,你去吧。”


    郝克勇來迴看著他們,有點猜不出他們是什麽情況,就說:“要不這樣吧,我先陪陳隊長進去,然後送你們幾位住下來,這樣是不是好?”


    陳子峰一臉詭異的笑容,瞄了蕭安城和喬豔芳一眼,又向強虎看一下,就說:“也好,我先向趙長官報個到,你們先去住下來吧。”


    郝克勇就向裏麵伸出手,“陳隊長,請吧。”


    22-26


    陳子峰跟著郝克勇進去的,是一個大房間,這棟老宅子的正廳。他一眼就看出來,這裏應該是第三十八軍的作戰室。


    正廳中間有一張大桌子,上麵鋪滿了地圖,還擺著一排排的電話。一些軍官站在桌邊,對著地圖低聲商量,不時用電話和前方聯係。


    牆上也掛著大幅地圖。雖然是白天,屋裏還是有點暗。掛在牆邊的汽燈,把這些地圖照得清清楚楚!


    此時,身材高大、一臉儒雅相貌的趙軍長正和廖若蘭以及那兩個日本人站在地圖旁,用手裏的鉛筆指點著地圖,向他們解說什麽。


    陳子峰一進門,先向趙軍長敬禮,然後就咧開大嘴,誇張地伸出兩隻手,向趙軍長走過去,連聲說:“趙長官,哎呀,趙長官,沒想到,咱們又見麵了。”


    趙壽山曾經和陳子峰在一起吃過飯,對他多少還有一點印象,就笑著和他握手。但看他說傻不傻,說精不精的模樣,有點看不上眼,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麽。


    陳子峰這就轉向廖若蘭,仍然怪異地笑著,說:“哎呀,若蘭,你看看,咱們不是又見麵了,真好,真好。”之後,他又轉向仲間和吉川,一邊和他們握手,一邊說:“哭你一起挖。(你好)哭你一起挖。”


    他的日本話怪腔怪調的,仲間和吉川隻能尷尬地向他笑著。


    他最後又轉向趙壽山,笑嘻嘻地說:“趙長官,我明白,我明白,您一定是向兩位日本朋友介紹眼前的軍情。我也聽聽,我也聽聽。長官,您接著說,我也聽聽。”


    趙壽山雖然和陳子峰在一張桌上吃過飯,多少有點印象,卻並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來路,更不知道他曾經幹過什麽事,自然沒把他放在眼睛。不過,這家夥是從重慶來的,他也不好太折陳子峰的麵子。


    他微笑轉向仲間和吉川,淡淡說:“兩位,我們接著說吧。”


    仲間先生和吉川向趙軍長點頭,眼睛卻不動聲色地盯著陳子峰。在大明飯店門外,他們多少見識過這位陳隊長,似乎也猜得出,這個人不是個善茬!


    倒是廖若蘭最了解陳子峰。她不動聲色地盯著陳子峰,似乎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異常的情況來!


    22-27


    正廳門外,蕭安城和喬豔芳站在院子裏,隨意打量四周,等候郝副官出來。


    這時,狡猾的喬豔芳悄悄向旁邊一指,眼睛裏閃著精明的銳光。


    蕭安城迴頭向那邊看,原來那邊有一個旁門,裏麵是一個偏院。他別的沒看見,隻看見一扇門上掛著一個牌子,上寫“政訓處”三個字。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周圍,就悄悄進了偏院,一直走到政訓處門前。


    喬豔芳伸手敲了敲門。裏麵有人說:“進來!”她就輕輕推開房門。


    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兩張辦公桌對麵放著,牆邊放著幾把硬木椅子,再有就是書架和櫃子什麽的。桌邊坐著兩名軍官,一個中校,一個少校。此時,他們都站起來,有點驚愕地看著喬豔芳和她身後的蕭安城。


    喬豔芳來迴看了看他們兩個人,就說:“我們是重慶衛戍司令部緝查處憲兵隊的,被長官派到這裏來執行任務。兩位,聽侯站長提過這事嗎?”


    那位中校首先仰起頭,“啊”了一聲,就向喬豔芳走過來。


    他露出一副狡黠的模樣,笑著說:“讓我猜一猜,讓我猜一猜,我掐指一猜,您應該是憲兵隊的副隊長,喬豔芳,喬副隊長,是吧?”


    這個喬豔芳,頓時笑得像柳條一樣扭了起來,也說:“那麽,您一定是第三十八軍政訓處,大名鼎鼎的楊智輝,楊主任吧?”


    這位楊主任也哈哈笑了起來,“哎呀,喬副隊長果然名不虛傳!精幹特工、苗條淑女,全天下可很少有人能兼顧這兩條的,哎,你們看看,喬副隊長竟然兼顧於一身!哎呀,我來介紹,這位是政訓處指導,焦明焦指導。”


    於是,喬豔芳再自然不過的介紹身邊的蕭安城,“這是我們電台台長,蕭安城。”


    楊主任的目光瞬間向他一閃,連聲說:“噢,久仰,久仰。”


    蕭安城看明白了,這位楊主任,是知道自己的!但知道多少,就不清楚了!


    22-28


    正廳,作戰室,地圖前。


    趙軍長一直和仲間先生討論戰場形勢。


    仲間先生明顯精通軍事。他的手指沿著黃河慢慢移動,最後,停留在永濟縣城,又移動到風陵渡渡口。他最後在這一帶劃了一個圈,迴頭看著趙軍長。


    他說:“趙長官,這就是說,永濟縣城和風陵渡渡口,目前已被日軍控製?”


    廖若蘭很快把他的話翻譯給趙軍長聽。


    趙軍長點點頭,“是!今年八月,日軍牛島實常的第二十師團,對永濟縣城和風陵渡渡口發動進攻!那幾乎就是一場血戰!打得很殘酷,雙方損失都很大!最終,他們還是占領了永濟縣城和風陵渡渡口!”


    仲間先生仍然皺著眉,“那麽,他們為什麽不過黃河呢?過了黃河就進入陝西了!”


    趙軍長笑了一下,指點地圖說:“他們不能從風陵渡這裏過黃河!過了黃河,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潼關!”


    仲間先生繼續問:“我確實聽說,潼關是一道險關,他們打不過去嗎?”


    趙軍長繼續指點地圖,“潼關位於關中平原東部,雄踞秦、晉、豫三省要衝之地。潼關的形勢非常險要,南有秦嶺,東南有禁穀,穀南又有12連城;北有渭、洛二川會於黃河,抱關而下,西近華嶽。周圍山連山,峰連峰,穀深崖絕,山高路狹,中間隻通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往來僅容一車一馬。杜甫形容這裏是,‘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日軍從風陵渡過了黃河,卻過不了潼關,還是進不了陝西!”


    “那麽,他們從哪裏才能進陝西?”仲間先生再問。


    “他們隻能從茅津渡過黃河,才能進入陝西!”趙軍長冷靜迴答。


    “為什麽?”


    “仲間先生請再看地圖,從茅津渡這裏過河後便是崤山。占領崤山,可北控山西,東據河南,西進關中。人們形容茅津渡是“一鎖扣三省”,一鎖既開,三省門戶皆開,足見其戰略位置的重要!所以,我判斷,日軍的下一步,就是占領茅津渡!繞過潼關,進入陝西!”


    “既然如此,牛島的第二十師團,為什麽還要占領風陵渡呢!他們又不能從那裏過黃河,豈不是做了無用功?”仲間先生的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看著趙軍長。


    趙軍長也笑了,“我看出來了,仲間先生其實明白,隻是故意要這麽問,是想看看我們是不是明白其中的深意!是不是?”


    仲間先生微笑著,卻說:“請趙長官解釋。”


    趙軍長再次指點地圖,說:“我們現在的防守方案是,西起芮城的陌南鎮,東至平陸縣城的這一段,由第九十六軍防守。自平陸縣城往東,由我的第三十八軍防守。日軍進攻這一線的時候,他們擔心永濟的守軍可能來抄他們的後路!所以,攻下永濟是日軍突破黃河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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