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呀!‘八辦’就在七賢莊!我問過了,一共有三個院子,裏麵全是共!你去抓呀!你抓一個試試,委一員長不砍了你的頭,就是怪事了!”


    侯站長再次冷笑,“你不用支我上當!公開的共,我抓不了!但暗藏的共,我就可以抓!既然現在國共合作了!他為什麽要暗藏!他暗藏就沒好事!我就可以抓!”


    陳子峰瞪著他,瞪了好一會兒。侯站長說出的話,就是要引他!侯站長今天的目的,好像就是要引他!他想了想,他沒什麽好擔心的!老子倒要看看,你引我想幹什麽!


    他微笑說:“侯長官,你抓了嗎?”


    侯站長狡黠地笑著,“我還真就抓了!他是暗藏的!想破壞抗戰!我就是可以抓!”


    “人呢!”陳子峰瞪著他,也在猜測他的目的!


    坐在旁邊的蕭安城卻已經猜出來,侯正倫說的這個共,可能就是林家泰!


    “人就關在後麵的拘押室裏!陳隊長,你想見見嗎!也許,這個共,也是你的朋友!”


    他說完,就放聲大笑起來,相當得意的樣子!


    陳子峰緩緩站了起來,挺兇惡地說:“侯長官,你要這麽說,我還非見見這個人不可了!走!現在就讓我見識見識!”


    16-11


    侯站長領著陳子峰等人出了他的西廂房,指著甬道說:“陳隊長,往這邊走。”


    這時,蕭安城再及時不過地說:“侯站長,廁所在哪裏,我要方便一下。”


    侯站長指點說:“從那條過道進去就是。”


    蕭安城向陳子峰揮了一下手,說:“子峰,等我一下子。”


    陳子峰還沒開口,侯站長卻先開口說:“蕭台長,沒問題,我們等你一起去!”


    到了這個時候,陳子峰才漸漸明白,今天這次見麵,還有現在要見的共,都是侯站長安排好的!他媽的,他想搞什麽鬼!難道和蕭安城有關係!


    一分鍾之後,蕭安城用手絹擦著手,從過道裏出來。


    侯站長臉上藏著得意,說:“往這邊走,人在後院。”


    16-12


    這座宅院裏的過道狹窄而曲折,一些老樹遮蔽其上,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過了一座小門,就是相當寬敞的後院。後院的東北角上有一扇雙開的木頭大門,甚至可以走汽車。大門的旁邊有一棟青磚灰瓦的大房子。


    房子的正門也是雙開的,但窗戶卻又高又小。顯然,它過去是倉庫。


    此時,木頭雙開門開著,門裏坐著一名穿便衣的年輕人。他看見侯站長陪著一些人過來,就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侯站長向裏伸出手,說:“陳隊長,請進吧。”


    他那神色,就給人請君入甕的感覺!


    16-13


    陳子峰、蕭安城和喬豔芳,徑直進了雙開門。


    門裏有點暗,他們過了一會兒才適應,看清門裏的情況。


    房子裏高大寬敞,確實可能是倉庫。但此時,房子裏已經用磚牆隔成幾個小間,正麵卻是一道鐵柵欄,可以看見小房間裏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張方凳,其他就什麽也沒有了。


    侯站長向裏麵伸出手。陳子峰等人緩緩走過去,向牢房裏看。


    在其中一間牢房裏的床上,躺著一個人,一條灰棉被蓋在他身上。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打爛,裸露的胳膊上布滿傷痕。


    片刻,那人似乎聽到動靜,吃力地抬起頭,看著外麵的人。


    陳子峰開始沒認出他是誰。過了一會兒,他才張大了嘴,叫道:“林家泰!是你!”


    林家泰半邊臉青紫,頭發濕漉漉的,似乎被人潑過水,甚至,他剛剛遭到拷打!他瞪著陳子峰的眼睛裏,充滿了仇恨!


    陳子峰靠近鐵柵欄,說:“兄弟,兄弟,我是陳子峰!你不認識我了!”


    林家泰咬著牙,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靠在背後的牆上,仍然兇惡地瞪著他。


    蕭安城迴頭看了一下,牆邊有兩把椅子。他搬過來,在陳子峰身後放了一把,他自己也坐了一把,同樣關切地看著林家泰。他此時的心情,已複雜到了極點!


    陳子峰迴頭瞪著侯站長,“你們恐怕審了不少日子吧!他說了什麽!”


    侯正倫擰著嘴說:“這家夥死硬,什麽也不肯說!我請你們來,就是想看看,你們能不能問出什麽東西來!陳隊長,你應該有經驗,請隨便問!”


    陳子峰盯他一眼,早已看出他不懷好意!不過,在上海時,他曾和這個林家泰配合過多次,對他的印象非常好!此時看見他處於這麽一種狀況,心裏很替他難受!


    他再次轉向林家泰,輕聲說:“兄弟,別人對不住你,我可沒有。你告訴我是怎麽迴事!我給你想辦法!告訴你,我昨天還見了劉先生!我就是少問了一句,沒問一問你怎麽樣了!兄弟,跟我說,也許我能幫你一下。”


    林家泰瞪著侯站長等人,又盯著陳子峰,說:“叫他們滾開!”


    陳子峰就轉向侯站長,說:“長官,勞駕你了,請走遠一點,我們要說幾句話。”


    侯正倫歪嘴笑著,斜了他們一眼,就慢慢走到旁邊去了,和吳濟懷低頭耳語。


    16-14


    牢房裏很安靜。侯正倫的人都站在遠處,看著這邊。


    陳子峰和林家泰一個牢房裏,一個牢房外,雙方的眼神裏都有一些複雜。


    陳子峰看著林家泰,小聲說:“兄弟,你從武漢走的時候說,要去陝北,怎麽在這裏?”


    林家泰沉默片刻,終於說:“我確實是去了陝北,進了中央警衛團。”


    “那,你守哪裏?”陳子峰知道中央警衛團是個什麽樣的單位,不由睜大了眼睛!


    “楊家嶺!”林家泰的聲音仍然很低,似乎不想讓旁邊的侯正倫聽清楚。


    但牢房裏很安靜,再輕的聲音,侯正倫也聽得很清楚!他也睜大了眼睛!


    “哎呀,林兄弟,那是你們大領導住的地方呀!在楊家嶺的應該是警衛一營!兄弟,你是不是在警衛一營!”


    “是。”林家泰勉強點點頭。


    “營長?”


    “是!”


    “兄弟,這可是最重要的職務呀!可是,你怎麽搞的,到這裏來了!你的職務那麽重要,你到這裏來幹什麽!你閑的呀!”陳子峰幾乎要發怒了!


    “都是你們這些王八蛋害的!他媽的,我罵的人裏也包括你!”林家泰怒視著他。


    不過,陳子峰雖然瞪著眼睛,卻並不生氣。他知道,林家泰出現在西安,一定有特殊原因!他就想知道是什麽原因!


    “兄弟,我知道你生氣。跟我說說吧,到底是怎麽迴事,跟我說說吧!不管怎麽說,咱們曾經在一起幹過!特別是在上海!咱們幹得不錯呀!是不是!跟我說說!”


    林家泰痛苦得臉都變了形,眼睛裏更是噴出怒火,那麽兇惡地瞪著陳子峰。


    “我就是被你們害的!”他咬著牙說!


    “兄弟,你冤枉我了,我可沒有害你。”


    “你們派的一個特務,他媽的潛入楊家嶺!”


    “他幹什麽了?”


    “他在水裏下毒!下毒!王八蛋!該死的王八蛋!”


    “兄弟,他要毒誰?”


    “你說他要毒誰!那是楊家嶺!那是楊家嶺!”


    “老天!他要給你們的大領導下毒!兄弟,他肯定沒毒成!有你在呢!是不是!”


    “他要毒成了,老子早就給槍斃了!”


    “然後呢?最後怎麽著了!都這樣了,你就跟我說說吧!也許會讓你好受一點!”


    “我能跟你說什麽!我他媽的記大過!撤職!開除軍籍!被打發到後勤!下毒事件之後,這就是我的下場!打雜!我現在不過是個打雜的!”


    “兄弟,兄弟,讓你受委曲了!哎呀,怎麽會出這種事!可你怎麽又到西安來了?”


    林家泰痛苦得眼睛都紅了,不住搖著頭,心裏的痛苦早已到了極點!


    “我沒什麽可隱瞞的!我就是來采購棉布!我就是布店裏的一個夥計!你想得到嗎!我到西安來的任務,就是來采購棉布!”


    眼淚從他臉上流下來,一直流到下巴上。他拚命咬著牙,忍著!但他全身都顫抖起來了!他低著頭,攥緊拳頭!他其實是在無聲地哭泣!


    陳子峰說不出話來了。這種處理結果,實在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是真心替林家泰難過!他聰明!傅醫生用的葡萄酒瓶子,就是他的傑作!他有作戰經驗!不是他,羅店車站早就丟了!可是,他卻遇到這種下場!實在讓人痛心!


    他雙手抓鐵欄杆,額頭抵在手背上,他真為林家泰難過!


    16-15


    喬豔芳走到另一邊,從暖瓶裏倒了一杯水。她又走迴來,隔著鐵柵欄把茶杯遞給林家泰,小聲說:“林大哥,喝口水吧,也許好受一些,喝口水吧。”


    林家泰喝了一口熱水,向她點點頭,又一個一個盯著眼前的幾個人!


    陳子峰此時,真的為他難過。過去一年多,他們肝膽相照,幹成了多少大事!炮轟日軍司令部!爆炸真如軍火庫!炸真如的日軍醫院,就是使用他設計的炸一彈!他還在真如醫院後麵救了喬豔芳和楊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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