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冷月,卻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暗異之箍!怎麽斷!”


    所有人都迴頭看著她,也琢磨著她話裏的意思!


    也是,日本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又怎麽斷這個“箍”!用什麽辦法!


    他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暗殺之類的辦法!那也太低級了!但是,還能用什麽辦法呢!這卻是他們想了很長時間也想不出來的!


    1-14


    正是這天夜裏,一直像霧一樣漂浮在陳子峰等人心裏的陝西,出了一點事!


    事不大,甚至不被人注意,卻像一條看不見的細線,牽到陳子峰這些人的身上!


    1-15


    此時已是深夜。


    陝西,西安,九經街,國軍第四集團軍司令部。


    暗夜之中,這棟四層西洋式樓房,就如惡獸一般蹲伏著,仿佛正覬覦著什麽!


    這棟樓房原是日清銀行在西安的支行。抗戰一開始,這家銀行就被收歸國有。不久,又被征用為第四集團軍的司令部。


    這棟樓房麵向九經街,背後,卻是一個漆黑的院落。在幾排平房的前麵,停放著一些汽車。有哨兵在大門口來迴走動,向寂靜的街道裏張望。


    整個樓房裏的燈都是黑的,樓房後麵的院子更是黑得不見人影。


    這種極度的寂靜,似乎都預示著,這裏要出什麽事!


    突然一聲巨響,二樓的一扇窗戶被打碎,一個黑影從窗口裏跳出來,摔在下麵的泥土地上。這個人忍著疼痛,拚命爬了起來,就向後門那邊跑過去!


    但是,緊跟在他身後,也有兩個人跳下來。另外,又從旁邊的角落裏跑出幾個人,緊追過去。最先跳下來的人並沒有跑出多遠,就被這幾個人追上,按在地上!


    其中一人,一記重拳掄下去,那人立刻就失去了知覺。


    從樓房裏又跑出來一個人,低聲問:“怎麽樣!”


    掄拳的人站起來,說:“抓住了!差點讓他跑了!”


    剛出來的人說:“搜一下!快點!”


    掄拳的人再次蹲下來,開始在昏迷者身上搜查。片刻,他從這個人身上搜出一張紙!


    他說:“郝副官,你看!就是這個!”


    被稱作郝副官的人按亮手電,照在紙條上。他吃了一驚!這是陝北八路軍總部發來的密電電稿!竟然落在這個人手裏!


    他低聲說:“他是軍統的密探!”


    掄拳的人說:“肯定是!怎麽辦!”


    郝副官說:“幹掉!送走!不留痕跡!”


    掄拳的人說:“行!知道了!”他和另一個人拖起地上的昏迷者。


    1-16


    也是這天夜裏。


    西安,經利街,沿街向裏走沒多遠,出現一條小街,名叫茂盛街。街裏一處大宅子,茂盛街十六號,就是軍統陝西站的駐地。


    隻過了一個小時,發生在第四集團軍司令部裏的事,就被人秘密傳遞到這裏!


    軍統陝西站站長侯正倫,上校軍銜,此時正穿著睡衣,臉色陰沉地盯著麵前的行動科科一長吳濟懷,“死了!”他問。


    吳濟懷小聲說:“他媽的,我也是剛剛接到電話,說他被發現了!之後就沒了消息!不是死了是什麽!”


    “證據沒拿到!”侯站長盯著他問。


    “站長,證據肯定拿到了!不然他死不了!”吳科一長低聲說。


    “混蛋!他們怎麽這麽狡猾!你想想,什麽地方做漏了!”


    “站長,我懷疑的是那個證據!陝北來的電報!您說,那是不是他們有意賣給咱們的破綻!”


    吳科一長說這個話的時候,眼神詭異,謹慎觀察侯站長的反應。


    其實,他真的知道那封陝北電報是誘餌!這是牧野先生親口告訴他的!但他不能說出這個情報源!那是會要人命的!


    侯站長則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片刻,才輕聲說:“濟懷,給本部發報,就說內線取證不慎,似被人滅口!我站再查,一有情況再報!就這樣,你去發報吧。”


    吳濟懷一點頭,“站長,還是您考慮的周到。我這就去發報。”


    吳濟懷走了。房間裏隻剩下侯正倫。他獨自站在窗前,思考了許久,還是搖搖頭。


    本部交給他的秘密任務十分艱巨,秘密調查第四集團軍內部的通共分子!如有機會,秘密清除!


    這個任務說起來簡單,但真執行起來,難度巨大!他媽的,真的是難度巨大!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培養出來的內線,就這樣被他們滅了口!他媽的,那個證據,是證據還是誘餌!他現在真說不明白了!


    1-17


    侯正倫雖然焦慮,終奈不過疲倦,倒在床上昏沉睡去。


    不料,到天快亮時,吳濟懷再次進入他的臥室,把他從夢魘中搖醒。


    他惱怒地瞪著吳濟懷,“又是什麽事!”


    吳濟懷小聲說:“站長,這是剛收到的本部來電,很重要!”說完,遞給他一封電報。


    侯正倫坐起來,展開電報。電文是:“淩晨三點截獲第四集團軍司令部發給第三十八軍電文,經破譯,該電文是由郝克勇發給趙壽山之密電!內容為:內鬼已除!經本部情報科研判,你部內線所指之證據,應為誘餌!”


    侯正倫看到這裏,不由勃然大怒!本部這封電報,簡直就是給他一個大耳光!本以為找到了證據,卻是郝克勇投下的誘餌!目的就是為了清除他千辛萬苦布下的內線!


    他憤怒得臉都變形了,恨不得大吼大叫一頓才出得了氣!


    但吳濟懷就站在麵前,他怎麽也得維護站長的尊嚴!他雙手發抖,勉強在床邊坐下。


    吳濟懷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小聲說:“站長,請不必往心裏去!我們今後還有機會!”


    侯正倫搖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抬頭看看外麵的天空,他媽的,天快亮了!


    1-18


    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四日,天剛亮,陳子峰的弟兄們都起來了。


    他們其實就是從牆邊,從地板上爬起來,然後用涼水抹一把臉,再含一口水,在嗓子裏咕嚕兩下,再用力吐出去,就算完事了。


    早飯送來了。一笸籮牛肉餡包子,一籃子油炸糍粑,一大桶豆腐腦,還有一盆醃黃瓜。弟兄們都是一副餓死鬼托生的樣子,吃得唿嚕唿嚕的。


    小張說:“虎哥,夥食不錯,誇你一聲。”


    強虎哈哈一笑,大聲說:“過獎!路上兩天,可就沒這麽好了,到時候可別報怨。”


    楊三強問:“怎麽了,路上吃什麽?”


    強虎向旁邊的兩個籮筐一指,“你們看看吧,都他媽的做好精神準備!”


    楊三強掀開籮筐上蓋的籠屜布,張開大嘴說:“你這家夥,就給我們準備了這個!一筐饅頭,一筐幹麵餅,再有就是鹹菜了!怎麽著,明後兩天就吃這個了!”


    強虎惡狠狠地瞪著他,“就是這個了!這天氣,隻有這兩樣吃的能放得住!你還想吃包子呀!美得你!那你隻能吃餿的了!”


    楊三強搖搖頭,“媽的,這就沒辦法了,隻能這樣了!”


    李學海吃了滿嘴包子,說:“三強兄弟,你開口就說你這家夥,怎麽不叫長官?”


    楊三強的嘴張得更大了,“啥,他是長官!他啥時候是長官了!強虎,你他媽的是長官嗎!我怎麽不知道!”


    強虎嘎嘎地一陣怪笑,叫道:“你個狗東西,這麽好吃的東西,都塞不住你的狗嘴是不是!老子就是你的長官,老子還等你來拍老子的馬屁呢!”


    楊三強大叫一聲,放下手裏的包子就撲了過去。


    他們兩個人就在客廳裏打了起來。其他人則在旁邊拍手起哄,好不熱鬧。


    韓進東的弟兄們都張嘴看著。強虎領章上的中尉軍銜可是清清楚楚的,就這麽不顧身份和人打架!太讓他們意外了!


    陳子峰從電台小屋裏衝出來,大叫:“你們鬧什麽鬧!吃好沒有!吃好了就收拾東西,上車!我們要走了!”


    這下子,客廳裏亂了起來。所有人都匆忙把最後一口吃的塞進嘴裏,然後就抓起自己的武器,拿起要帶的東西,向門外跑去。


    1-19


    憲兵隊的兩輛小卡車已經停在路邊。所有東西早已裝上車。現在,弟兄們一個接一個爬上車,準備走人了。


    等卡車發動起來的時候,他們都迴頭看著那棟小樓。


    楊三強靠在強虎的肩上,說:“兄弟,咱們這就要走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強虎迴頭說:“你傻呀!等打完鬼子,咱們就迴來了!肯定能迴來!”


    小張問:“什麽時候打完鬼子?”


    強虎說:“明年不行,那就是後年!後年肯定打完了!”


    小張問:“你咋說得這麽肯定?”


    強虎說:“嘿,這還不明白,早打完早完事嘛!戴老板說了,不打完鬼子不許成親!你們不想成親嗎?真是的!”


    小張有些惆悵地說:“虎哥,打完鬼子,你就在這裏成親吧。”


    卡車漸漸向前駛去,離那棟小樓越來越遠。


    所有弟兄都迴頭看著那棟他們曾經住過的小樓,眼神裏都有點複雜,直至拐上銘新街,他們才重新轉向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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