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看的最後一個,就是李三。


    李三是唯一一個跟著洪山奎走上山的。他雖然在駕駛室裏撞得頭破血流,卻都不嚴重。老郎中給他上了藥,也就完事了。


    30-17


    晚上吃飯的時候,除了李學海不能動之外,其他人好歹還能動。


    於是,陳子峰和蕭安城等人,都如七老八十似的,慢慢移動到洪山奎的議事堂裏。


    洪山奎考慮的很細致,給他們幾個人安排的都是有扶手的靠背椅,並且鋪了厚厚的棉墊子。幾個姑娘扶著他們在椅子上坐下,讓他們都不自在起來了,互相偷偷地笑。


    強虎最沒有顧忌,說:“洪大哥,我八輩子也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謝謝了!”


    洪山奎也哈哈地大笑,說:“我們都是羅店車站裏過過命的弟兄,用不著客氣!哎呀,能跟你們坐在一起,好好喝……對了,你們都有傷,今天就不喝酒了。咱們慢慢吃,好好敘敘舊。”


    這時,陳子峰看著洪山奎身邊的鳳夫人,那麽端莊地坐著,臉上就露出燦爛的笑容,仿佛要使什麽壞心眼似的。


    鳳夫人今天穿的仍是短到腰間的寬袖中式小上衣,下麵仍是落地百折裙,隻不過換成了淺藍色。那隻****仍然掛在腰間。


    她這身衣服,再配上這支左輪,真是一副英姿颯爽的女俠風範,颯得不得了!


    此時,鳳夫人也看見陳子峰的目光,就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陳子峰歪著嘴,說的卻是:“今天見著鳳夫人的槍法和騎術,真是佩服得不得了!”


    鳳夫人說:“陳先生過獎。”


    陳子峰一見鳳夫人願意答話,更加來了精神,說:“我聽洪大哥說,夫人的槍法和騎術,都是洪大哥教您的,是嗎?”


    鳳夫人微笑點點頭,輕聲說:“是。”


    “我聽說,鳳夫人還有一身好拳腳,很厲害的,真的?”


    “談不上好,會一點而已。”鳳夫人淡淡地說。


    “哎呀,我可真奇怪了。鳳夫人是何方人氏,祖上不知是做什麽的,這個可以說嗎?”


    鳳夫人一動不動地盯了他一眼,終於輕聲說:“不瞞陳先生,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何方人氏。至於祖上是做什麽的,更是一點不知。”


    她這麽一說,桌邊的人都來了興致,注意地看著她。


    鳳夫人淡淡一笑,“我隻是聽養父母說,他們逃難的時候,在路上收留了我。從那以後,我就一直跟著他們,在街頭練武賣藝為生。後來進了戲班,才走江湖走到了這裏。之後,就遇到了洪哥。這就是我的經曆。”


    鳳夫人說得極其簡潔。但陳子峰和蕭安城上次來的時候,都聽洪大哥說過一些她的經曆,此時再聽她,就在她簡潔的敘述中補上了他們的想象。


    他們明白,那一定是一個相當艱難並且曲折的經曆,是輕易不會對外人說的。


    鳳夫人今天能說到這些,已經表示她對他們的尊重了。


    於是,他認真地說:“夫人,我們,都非常敬重您!安賊,你說是不是!”


    蕭安城看著這位鳳夫人,卻好一會兒沒說話。他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鳳夫人雖說是孤兒,雖說曾做過戲子,雖說曾靠沿街賣藝為生,但他總感覺這位鳳夫人身上,有一種不平凡的氣質。她就像沉在海裏的珍珠,埋在沙土裏的金子,總有掩不住的光澤,隱約閃現。


    他說:“夫人,洪大哥能有您這樣的妻子,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我們能認識您,也是我們的幸運。我們真希望今後還會遇見您,做您的好朋友。”


    洪山奎哈哈地大笑起來,不住搖著頭,“哎呀,你們說的真好,其實這也是我想說的話。”他拉著鳳夫人的手,認真地說:“鳳英,你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時,鳳夫人就微笑說:“既然如此,就請各位在山裏多住幾日吧,不要急著走。”


    一聽到她的話,陳子峰和蕭安城都愣住了,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洪山奎卻一下子瞪起眼睛,“怎麽著,你們都這個樣子了,還急著走呀!我們是前世修來的兄弟!是過命的兄弟,就這麽不願意在我這裏多住幾日呀!”


    這時,陳子峰隻好舉起茶杯,說:“洪大哥,實在是,實在是,我們還有一些要緊的事!實在是耽擱不得呀!洪大哥,我們弟兄再次謝謝您和夫人!”


    洪山奎叫道:“你們這個樣子,怎麽走!啊!你們說,你們怎麽走!”


    陳子峰把腦袋歪了又歪,看看蕭安城,說:“洪大哥,咱們山裏有沒有馬車什麽的?隻要有馬車就行!我們實在耽擱不得!”


    洪山奎還想說什麽,鳳夫人就按住他的手,輕聲說:“洪哥,我看得出來,你們是好兄弟。他們堅持要走,一定有他們著急的事。”


    陳子峰急忙說:“是呀,是呀!我們確實有著急的事!”


    鳳夫人就說:“我下麵的弟兄,在外麵撿了一輛壞了的汽車。還有一個弟兄會修車,鼓搗了好幾日,終於能開起來了,就是走得慢,這個可以嗎?”


    陳子峰就嘎嘎地怪笑起來,連聲說:“還是夫人理解我們!有這個就行了!”


    洪山奎把桌子一拍,“你們非要走,我也攔不住你們,再住兩天!如何!”


    30-18


    兩天後,陳子峰等人終於要啟程了。


    鳳夫人極其細心。她讓兩個姑娘在車廂裏鋪上厚厚的棉被,又在車上搭了一個布蓬,以免陽光耀眼。然後讓幾個弟兄扶著陳子峰等人在車上躺下。


    她又拿來幹糧和水,也放在車上。


    她最後攀著車幫,對車裏的幾個人說:“各位英雄,一路順風,後會有期。”


    陳子峰感動得不得了,連連向她作揖,又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仍然是李三開車。這輛破卡車搖搖晃晃的,緩緩駛出了山門。


    破卡車確實開不快,車尾冒出濃濃的黑煙,發動機轟轟作響,似乎隨時都會壞掉!


    不過,話也說迴來了,在這樣崎嶇不平的山路上,什麽車也開不快!


    30-19


    軍令部第一廳第一處第二科科一長劉連起上校,連續兩天沒上班,讓長官們有些不安,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於是,長官們交待警衛營營長段澤剛去查看尋找。


    段澤剛感覺,劉長官不像是一個會出什麽壞事的人,也許是病了,也未可知。


    這一天,他在軍令部問清楚劉長官的住址,就帶著幾個士兵,登門查看。


    劉長官住在三山街西邊的一條小街裏,這是一棟三層樓。


    他查到的地址,劉長官住在二樓,是一套三居室的公寓房子。


    段澤剛帶著士兵走上樓梯的時候,心裏還有一點點不忿。他是上校,就可以住三居室的公寓。我是中校,就隻能住兩個房間的普通住房!這就是差別!


    他找到劉長官的家,敲門,裏麵沒人應門。但透過門縫,他看見屋裏是開著燈的。大白天的,開著燈,這就比較讓人奇怪了。


    一個鄰居走過來問:“長官,您是找劉長官吧?哎喲,好奇怪的,我們有兩三天沒有見到劉長官了。可是你瞧瞧,裏麵是開著燈的,好奇怪的是吧?”


    段澤剛隱約意識到,恐怕不是奇怪的事情了!弄不好真的出事了!


    公寓管理員很快被找來。他拿了一大串鑰匙,終於打開劉長官的家門。


    段澤剛還沒進門,就已看出房間裏就是兇殺現場!他立刻叫士兵守住門,不要讓外人進來。他急忙抓起桌上的電話,通知了兩個人。


    頭一個,自然是武昌警一察局的偵緝科科一長桂龍海。他打的第二個電話就有點小私心了,是打給緝查處憲兵隊的喬豔芳。能和小蝸牛在一個房間裏說說話,稍帶著辦辦案,也是一件挺愉快的事!


    之後,他就坐下來等待。


    先來的,自然是桂龍海,近嘛!


    他也帶著幾個警一察,手裏都拿著各種勘查現場的物件。段長官在電話裏說,可能是兇殺,他就知道不是小事情!


    他一進門,就驚呆了。劉長官半側著身體,趴在地上,身體下麵流了一大灘血,已經凝固,顯然已經死亡兩天以上了。


    他指著屍體,對段澤剛說:“段長官,我們查查?”


    段澤剛說:“我還給憲兵隊的小喬打了電話,她可能很快就到。”


    桂龍海立刻就明白了,此案涉及軍隊高官,有憲兵隊的人在場,是最好的。


    於是,他就坐下來,和段長官聊一聊最近的戰場情況,也說一說武漢最近的治安。


    30-20


    一個小時後,喬豔芳和韓進東帶著兩個弟兄,乘卡車,先過江,再趕到這裏。


    她和韓進東一進門,也吃了一驚。


    韓進東是偵察兵出身,哪裏辦過兇殺案。看著這具屍體,不知該如何下手。


    喬豔芳和小張,再加上桂龍海,都是辦這種案子的老手。


    他們的第一步,就是觀察整個房間裏的情況,然後畫草圖、做記錄。將地上的東西在草圖上做標記,然後小心翼翼地收進紙袋子裏。


    他們很快就得出結論,這是盜竊加兇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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