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城走過去,“先生,您認定就是他!”


    “是的!就是他!我絕沒認錯!”


    “不過,請您再仔細看一看,他並不是斜眼!誰都可以看出他不是斜眼!”


    劉本貴怒視強虎,把他看了又看,最後說:“他勒索我的時候,就是斜眼!他這個樣子我認識!就是他!絕對沒錯!”


    蕭安城沉穩地看著他,說:“先生,請不要急。他是不是斜眼,我們先放在一邊。有一個情況我要跟你說一下。警備司令部調查此事時,收走了這個人身上所有的錢,大約是七十幾元錢。但是,他剛剛補發了兩個月薪金,是三十元。他剩下的錢,就不夠六十三元了!而且,在此之前,他一定還有一些積蓄。你算算,是不是這樣?”


    劉本貴叫道:“他吃了!喝了!找女人了!”


    “劉先生,您說的有道理。但他花了多少,這個情況卻很難查清楚!”


    “你查不清楚,就不能說他沒有勒索我!”


    “您說的對。現在,我盡可能把當時的情況還原出來,然後您再看看有沒有道理。”


    “不管你說什麽!也是他勒索我!”


    “先生,請您聽我說。當時,您過關卡的時候,正是這位兄弟向您要證件!您在您的證件裏放了三元錢,對不對?”


    “對!”


    “他卻斜著眼睛看著您,什麽話也沒說,對不對?”


    “對!他瞪著我!就是嫌少!”


    “先生,請您迴想一下,您過了關卡之後,是不是迴頭看了一下?您看了嗎?”


    “我當然看了!我要記住他!”


    “他在幹什麽?您還記得嗎?”


    “他出了關卡,往人群裏走了!這算什麽情況!”


    “先生,我告訴您。您把證件交給他的時候,他並不是斜眼,他隻是從您的耳邊看過去,向人群裏看!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日本特務的蹤影!”


    “你胡說八道!”劉本貴瞪起了眼睛。


    “我沒有胡說。他不是嫌少,也不是盯著您!他是在盯那個日本特務!但那個日本特務正往迴走,這個弟兄隻能看到他的背影!所以,他有點拿不準。再後來,他讓您過去後,就帶著人出了關卡,去追那個日本特務!我再補充一點。幾天後,我們在黃陂關卡發現了他的蹤影。我們追進山裏!可惜,晚了一步!那個日本特務殺害了一個看林人,逃跑了!他一定進了武漢!”


    會場裏有點亂了。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議論這個意外情況。


    焦俊才敲著桌子,高聲喊:“安靜!都安靜!”


    這時,主席台上的李處一長卻敲了敲桌子,說:“被告辯護人,我問你一句,你說的這個日本特務,確定嗎?”


    蕭安城轉身立正說:“報告長官,確定!在上海時,我們就認識這個日本特務!我們把他殺害的看林人的屍體運迴武漢,請第二十二野戰醫院的外科主任,傅雪嵐傅醫生檢查。她一看那個傷口就確定,這是日本特務川上幹的!傅醫生知道他的殺人方法!就是一刀割斷頸動脈!”


    李處一長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似乎在考慮什麽,“他確實是日本特務?”


    蕭安城立刻說:“是,長官,我們和他打過交道,認識他!所以,強虎才會盯著他看!”


    李處一長點點頭,“好,你繼續吧。”


    15-20


    在德明飯店的二一五號房間裏,鷹司也從電話裏聽到這個情況。


    他小聲說:“在嶽西關卡,那些人認出了川上,差點抓到他!”


    佐藤先生同樣小聲說:“川上和我說過這個情況!真是冤家路窄呀!”


    鷹司出點點頭,“確實是這樣。看來,我們必須認真對待陳子峰這些人了!”


    佐藤先生一點頭,“你要立刻想辦法!”


    15-21


    警備司令部的會場裏,旁聽的人都屏住了唿吸,目不轉睛地看著前麵的人。


    蕭安城向李長官點頭,然後轉向劉本貴,並且努力在臉上露出微笑。


    他輕聲說:“劉先生,您說您被人勒索這個事,可能有一點湊巧。您把證件交給他的時候,他剛剛發現一個可疑的人!他不是嫌少,他隻是在猶豫,那個人是不是他認識的日本特務!所以,他並沒有注意證件裏的錢!他後來帶著人去追蹤那個日本特務。先生,我再說一句話,希望您別生氣,他可能都不知道您給了他六十三元錢!”


    劉本貴雖然很生氣地瞪著他,卻沒有說話。


    蕭安城溫和說:“還有一種可能是這樣。他確實收了您的錢,甚至把錢裝進口袋裏了。但剛才兩位連長的話您也聽見了,我們其他人,並沒有勒索難民!”


    “你想就這樣一了百了!”劉先生憤怒地瞪著他。


    “不是。現在我們身上沒錢,錢都被長官收走了。等這個案子結束了,我們把六十三元還給您,再向您鄭重道歉,您看可以嗎?”


    這位劉先生很生氣,也很憤怒地瞪著蕭安城,卻好一會兒沒說話。


    誰都沒想到,這位劉先生雖然很生氣,也很憤怒,卻到底是個精明的商人。


    他再次迴頭看看一號和二號兩位連長,又看看眼前的蕭安城,並且看出他的精明。最後,他又看看那一排坐得筆直的被告軍人,他明白,他必須適可而止了!


    他轉向焦俊才,大聲說:“長官,我是證人,該我做的證詞我都做完了!我確實被那個人收走了六十三元錢,他們也承認了!其他的,我沒什麽可說的了!我可以走了吧!”


    焦俊才瞪著他,心裏很不願意讓他走!但想一想,他的指控,都被那個蕭安城給化解掉了,再留下他,已沒有任何意義!


    他惱怒地說:“三號證人,你可以走了!”


    劉先生什麽話也不說,掉頭就走出了會場!


    現在,就剩下台上的控告方焦俊才,和台下的被告方蕭安城,直接對抗了!


    焦俊才決不想輕易放過蕭安城!但想了想,手裏確實沒有硬貨!他隻有最後一招了!


    他突然轉向主席台側麵,向那裏喊道:“魯迪,你出來!聽見沒有!快出來!”


    瘦瘦的魯迪,慢慢從側麵走出來,有點驚慌,又有點冷漠地看著他。


    焦俊才轉向主席台的各位長官,說:“他是警備司令部軍法處的軍法官,魯迪!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憲兵隊裏做調查!”


    會場裏所有的人,包括坐在主席台上的長官們,都迴頭看著瘦瘦的魯迪,仿佛他是剛剛冒出來的怪物!


    “魯迪,你最近幾天,是不是一直在憲兵隊做調查!”


    “是,長官。”


    “你是不是相信,他們利用檢查關卡之機,勒索難民了!”


    “是,長官,我相信。”


    “你有調查結果了嗎!”


    “長官,有了。”


    “是什麽!快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長官,這個強虎,承認……承認……”


    “他承認勒索難民了!”


    “是,長官,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你隻要承認就行了!”


    “可是……可是……”


    “閉嘴!沒有什麽可是!我讓你說再說話!”


    “可是,長官,隻有他一個人承認!”


    “他隻要承認就行了!”


    “可是,他隻承認了一次!”


    “誰信!你說!誰會信他隻勒索了一次!誰會相信隻有他一個人勒索了!”他嚴厲地瞪著蕭安城,大聲說:“你們確實勒索難民,獲取了不義之財!”


    蕭安城盯了魯迪一眼,又冷靜地看著焦俊才,說:“長官,您這麽說有些勉強。三號證人劉本貴先生,指控我隊強虎收取了他六十三元錢,確有其事!但我剛才已經說了,當時事出有因!就算強虎真的收取了,也僅是個例!區區六十三元錢,構不成勒索罪!”


    焦俊才大喝一聲:“強虎!”


    強虎立刻起立,大聲說:“到!”


    焦俊才問:“你是不是收取了三號證人劉本貴六十三元錢!”


    強虎聽到現在,已經把什麽情況都聽清楚了。他再粗魯,此時也知道該怎麽說。


    他說:“報告長官,我確實不知道什麽錢的事!我當時隻注意有個人往迴走,背對著我。我一直在猜測,那家夥是不是那個叫川上的日本特務!後來,我把證件還給那位先生,就追出去了。實話實說,我剛才聽了那位先生的話,我可能確實收了他的錢,但有多少錢,我確實不知道。我這人比較馬虎,同事們都知道。但不管我收了他多少錢,都不是出於本意!請長官明察。”


    焦俊才更生氣了。他明白,從這個人身上也榨不出什麽東西來了!


    他大聲說:“被告辯護人,你說你們沒有勒索!但我們卻從你們身上和駐地,收繳了許多錢!這個你怎麽解釋!”


    蕭安城盯著他,腦海中卻突然緊張起來。


    15-22


    如果說,以前他不知道冷月手裏的錢怎麽樣,心裏還比較虛的話,現在卻不必為這筆錢擔憂了!但讓他緊張的是,如果背後使壞的人,硬說收上來多少多少錢,是他們勒索的,那他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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