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司的一隻手就放在電話機上。他正在等消息。


    緝查處憲兵隊,陳子峰那幫人被送上軍事法庭受審,正是他們此時最關注的事!


    電話鈴一響,鷹司立刻抓起電話,仔細聽著。他偶爾會提一兩個小問題,但主要還是傾聽!


    他在警備司令部裏早已安排好線人。這個線人每隔幾分鍾就會給他打電話,向他報告臨時軍事法庭審判的情況。


    這個電話,對佐藤先生和鷹司來說,幾乎就是一個現場直播!鷹司不斷把電話裏傳來的消息,報告給佐藤先生。他們臉上開始還有微笑,後來就變得嚴峻起來了。


    最後,鷹司放下電話,還是在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他小聲說:“那個蕭安城真有個好腦子,居然能說出所有人身上的錢和放在駐地裏的錢!還有他們的活動經費!這三項的總數是兩千元上下!這個數,和他們搜出來的錢,基本吻合,差別不大。”


    佐藤先生說:“這就是說,他們在錢的問題上,沒什麽問題了!”


    鷹司說:“這也不一定。那個蕭安城有多狡猾!我們早就知道!他可能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也許,他說的錢數裏,就包含了贓款!讓別人拿他們沒辦法!”


    佐藤先生笑著說:“我感覺,還是你判斷的對,陳子峰那夥人,也許能過關!”


    鷹司一點頭,“確實有可能!”


    佐藤輕聲說:“那麽,你準備怎麽辦呢?他們可是我們最大的威脅!甚至會破壞我們的所有行動計劃!”


    鷹司目光尖銳,輕聲說:“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下午就采取行動!陳子峰和蕭安城,是他們的核心,除掉這兩個人,其他人就都不在話下了!”


    佐藤先生點點頭,輕聲說:“希望你安排得好。”


    13-25


    華商街,武漢警備司令部,何貴湘辦公室裏。


    辦公室裏煙霧繚繞,就如一大團烏雲,壓在屋裏人的頭上。


    何貴湘惡狠狠地對白崇信和焦俊才說:“我不管你們想什麽鬼辦法,任何辦法都行!現在就想!決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輕易過關!”


    焦俊才相當為難,攤開雙手說:“貴湘兄,我也希望如此呀!可錢數對上了呀!軍法處就收上來這麽些錢,和他們報上來的數,差別不大!你這叫我怎麽辦!”


    何貴湘瞪著他說:“你想辦法!我叫你來,就是叫你想辦法!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我們誰都沒有退路!現在就想辦法!老白,你也想!”


    白崇信的小眼睛飛快地轉著。他也明白,審判進行到這一步,後退一步就是死路!


    他起身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不斷用手抓著後腦勺。


    在他們這三個人中,何貴湘是首領,直接對葉篷負責,這沒什麽可說的,他是葉蓬的老部下,深受信任。


    但這三人中的智囊,卻是白崇信!這個看上去心寬體胖,腦滿腸肥,似乎碌碌無為的家夥,卻有無數的鬼主意!明的暗的聯係,也是他負責!


    他扭迴頭,小眼睛裏閃著嚇人光芒,尤如狼眼,直盯著何貴湘!


    他陰沉地說:“貴湘,你夠狠嗎!”


    何貴湘憤怒地一拍桌子,叫道:“他媽的!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還問這個!說!不管是什麽狠辦法!你先說出來!”


    白崇信伸出一個手指,“第一個辦法,明天繼續審!老焦,關鍵就是你能不能叫那幾個證人咬住,陳子峰他們就是收了錢!咬住這一點就行!”


    焦俊才叫道:“咬住有用嗎!錢就是那麽多錢!”


    白崇信叫道:“你還不明白呀!誰知道我們手裏有多少錢!誰知道!誰都不知道!隻有我們知道!收繳上來的錢有多少!我們說了算!他們不認賬也不行!隻要那幾個證人咬住他們勒索難民,就行了!大不了,咱們拿出一些錢來,把錢數加大!不就可以了!”


    焦俊才不由笑了起來,“老白,看你出的這個主意,我們審判罪犯,卻要自己拿出錢來作證據,我們冤不冤呀!”


    白崇信笑著說:“你老焦真是個實在人!判決一下,所有錢款交公!交給誰!交給咱們!咱們怎麽處理,誰會知道!是你的錢,還會還給你!”


    這三個人互相看著,臉上都露出惡毒的微笑。


    焦俊才說:“老白,真有你的!這還真是個高招!”


    何貴湘說:“你說這是第一個辦法,還有什麽!也說出來!”


    白崇信沉了一口氣,輕聲說:“幹掉陳子峰和蕭安城!至少幹掉那個蕭安城!這家夥油嘴滑舌,說出話來竟然天衣無縫!沒了他這張嘴,明天就看你老焦的了!”


    何貴湘翻著眼睛想了一下,還是問:“你怎麽幹掉!我們可不能牽在裏麵!”


    白崇信小聲說:“不用我們!我們借刀!就可以了!”他伸出手,用力向下一切!


    何貴湘陰陰地笑著,盯著他,不易察覺地點點頭!


    13-26


    還在上午十點鍾的時候,池三爺就到了楊府。


    他來之前,是給楊老板打過電話的,說要來問候楊老板,並請楊老板等候。


    楊老板在電話裏誇張地說:“哎呀,三爺,咱們真該見個麵才對。不巧,我在外麵還有一點事,時間說不好。你到我家裏等我,咱們不見不散!如何!”


    池三爺這就沒辦法了。人家楊老板那麽大麵子,說話那麽客氣,那麽看得起咱們,請咱到他家裏等,那還有什麽可說的。那就等吧。


    池三爺隻好在楊府裏等!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中午之後!


    崔槐可能也接到楊老板的電話了,對池三爺相當客氣,一直陪他坐著,聊著閑天。


    到了中午,崔槐特地請池三爺到他的小房間裏,就著精致涼菜,喝了一點小酒,甚至還劃了兩拳,很是暢快。


    池三爺今天來楊府是有任務的!早上,池大小姐給池三爺的指示也很明確。


    她說:“三爺,這個事隻能勞煩您了。您試試,看看能不能跟楊府那邊緩和一下。我們兩家總是這麽繃著,不是好事。您看看,楊老板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池三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這幾天“查火燭”,沒睡過一個好覺,已經讓他臉色青白,全身疲憊。要是能和楊府緩和一下關係,對大家都有利。


    他說:“成了,這事交給叔了!”


    池三爺端起小酒盅,和崔槐碰了一下,“滋”的一聲喝幹,哈了一口氣,說:“好酒!”


    崔槐說:“三爺喝著好,比什麽都強。”


    池三爺卻斜著眼睛,盯著崔槐,說:“麻三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一看崔槐的眼睛就明白,他什麽都知道!


    可崔槐卻說:“三爺,不怕您三爺笑話。我不是崔槐,我是‘催本兒’!是跑腿的下人!我才來多少日子,好多事情還摸不著邊呢!楊老板也不是什麽話都對我說。”


    池三爺什麽人沒見過,什麽蒙人的話沒聽過,就笑著說:“你小子好滑頭!不是為了池楊兩家安寧,我才不會來呢!來了也見不著人!你說這叫什麽事!”


    13-27


    臨時軍事法庭的庭審,總算告一段落,陳子峰小組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他們乘坐小卡車從警備司令部迴來,先去緝查處食堂吃中午飯,然後迴到駐地。


    弟兄們脫下像繩子一樣綁著他們的軍裝,換上自己的便衣,這才輕鬆起來。


    他們輕鬆地在小樓裏走來走去,互相說笑。偶爾碰到蕭安城,就哈哈笑著拍他的肩膀,快樂地說:“老蕭,真有你的!一條一條,說得清清楚楚!讓那位焦法官沒話說!”


    有的說:“老蕭,你那腦子,真是一架呱呱叫的錄音機,我們身上搜走的錢,你怎麽全記住了!啊,你怎麽記的!”


    喬豔芳挽住蕭安城的胳膊,大叫著說:“怎麽迴事,他怎麽成老蕭了!你們這些壞東西,應該老老實實叫他蕭台長!到現在才知道蕭台長的厲害呀!真是的!”


    弟兄們向她哈哈笑著,又向她做怪臉,都是很快樂的樣子。好像今天過完了堂,他們就什麽事也沒有了!天下太平了!


    蕭安城隻是笑著,並不說話,隻是不斷和弟兄們擊掌,表示慶賀。


    今天上午,他們算是過了第一關。想想庭審的過程,還是挺叫他愉快的。


    此時,魯迪抱著雙臂,站在客廳門口,表情冰冷陰晦地看著他們,臉上卻是很不屑的模樣,仿佛要看他們的笑話!


    陳子峰走到他麵前,客氣說:“魯長官,你對我們,還有什麽指教?”


    魯迪把他的薄嘴唇撇了撇,說:“陳隊長,戲,才開場!大頭還在後麵呢!”


    陳子峰盯他一眼,低聲說:“魯長官,多謝提醒。我們呢,想法很簡單,就是想早點結束這個麻煩,全力去抓日本特務!這才是我們的本職!”


    魯迪一聲吼:“既然這樣,你們就不要去勒索難民!”


    陳子峰也瞪起了眼睛,“我們沒有勒索難民!”


    魯迪轉身就向樓梯口走過去,又迴頭說:“你們是不是勒索難民,明天見了證人,就知道了!你們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他說完,就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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