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若蘭看著她,察覺她意在言外。


    秦雅麗來迴看著他們這幾個人,感覺他們說話的語氣都有一點怪,說出的話裏,似乎還藏著別的意思。


    她心裏有一個隱隱約約的想法,想和這幾個人建立起更近一點關係。至於為什麽有這個想法,她自己也說不清,似乎不是為了她的任務。


    她說:“廖小姐倒不如去我那裏。我那裏,離傅醫生老近的了,咱們可以聚一下子。”


    廖若蘭的內心裏,一直在波動著。隻要在蕭安城麵前,她的心,就像大海裏的小船一樣,來迴搖晃,怎麽也安定不下來。


    再說,她身邊還有一個喬豔芳呢!喬豔芳一直挽著她的胳膊,她感覺,她半邊身子都要僵硬了。


    她盡量溫和說:“我們還要在武漢呆幾天。等過一兩天吧。我坐了兩天的車,骨頭架子都快散了。秦小姐,謝謝你的茶。我想早點迴去,休息一下。”


    這樣一來,大家就不好再勸她了。


    9-31


    陳子峰等人送廖若蘭出了婦救會大樓,又給她叫了一輛黃包車,看著她上車要走。


    這時,喬豔芳忽然說:“姐,我送你。”她說著,也上了黃包車。


    她迴頭揮手說:“子峰,你們迴去吧。我很快就迴去。”


    陳子峰看著黃包車遠去,迴頭看了蕭安城一眼,這才想起來,他今晚的目標是耿天佑!他媽的,不用說!現在耿天佑早已沒影了!


    他迴頭說:“走吧,咱們迴去匯報!”


    9-32


    武漢三月,在無風的夜晚,已溫暖宜人。


    剛從喧鬧繁華的舞廳出來,在這水一樣涼爽的夜裏,廖若蘭和喬豔芳都清醒了許多。


    喬豔芳怕她跑了似的,緊緊挽住廖若蘭的胳膊,一雙笑眼,卻狡黠地盯著她。


    “你幹嗎,怎麽這個樣子。”廖若蘭瞄她一眼,謹慎地說。


    “姐呀,你真好。哎呀,有個姐就是好!我好喜歡你這個姐!”


    “你又發什麽神經呢?不會老調重彈吧?”


    “我可不是發神經,我說的是真心話。”


    “那你說吧,還有什麽,我聽著。”


    喬豔芳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錐子似的盯在廖若蘭臉上,仿佛要一直錐到她心裏。


    “姐,我告訴你,劉先生也在武漢呢!”


    “哪個劉先生?”廖若蘭小心地看著她。


    喬豔芳一聲尖叫,伸手就在她胳膊上重重擰了一下。


    廖若蘭像觸了電似的尖叫起來,連忙打開她的手。


    “你擰我這麽疼!胳膊都要讓你擰青了!”


    “我說了一次,哪個劉先生,你就擰我!現在你知道了吧!就是你知道的劉先生!”


    廖若蘭不說話了,隻是注意地看著她。


    “姐,我告訴你。劉先生就住在‘八辦’,長春街七十三號到七十五號,是連排的三棟小洋樓,都是他們的房子。劉先生在那裏也算一個大人物。”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她小心問。


    “第一,就是告訴你,劉先生也在武漢!第二,還要告訴你,不要去找他!盯著他們的人可多了!不管他們去哪裏,都有人盯著!”


    “好了,我知道了。我來武漢,並不是為了見劉先生,你滿意了?”


    喬豔芳閃著光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她的麵容,也隨著路燈的移動而悄然變化著,讓人捉摸不定。


    “姐,你說話算數,我也說話算數!萬一你有什麽話,想告訴劉先生,你就來找我!我保證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告訴他!保證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怎麽是第四個人?”廖若蘭心神不安地看著她。


    “你、我、劉先生,不就是三個人了嗎!我保證不讓第四人知道!我說話算數!”


    廖若蘭默默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首先,她到武漢來,確實沒有和劉先生接觸的任務。其次,這丫頭愛一個人,真是愛到了極致,到了這種程度!想一想,自己和蕭安城,確實不可能走到一起了!那就這樣吧,不再把他放在心裏,過去的情感,都讓這清涼的夜風吹走吧!


    她輕聲說:“妹,你就是我妹,我認你了。我也說話算數,請你放心吧!”


    在黑暗,喬豔芳快樂地笑了起來,把她的胳膊用力搖了搖。


    9-33


    陳子峰向駱江匯報的時候,站在他麵前,一動不動,看著他有些陰鷙的眼睛。


    駱江一點對麵的椅子,“你坐吧,坐下來說。”


    於是,陳子峰坐下來,開始匯報今天一天得到的情況。


    首先匯報的,是三山街車禍案。開車的司機叫孟老莊。車上還有一個人,叫麻三。這兩個人都是池家的下人!麻三在車上守著一箱楊府的貨!


    “什麽貨?”駱江立刻問。


    “鴉片!長官,現在麻三和貨,都不見了!池家找了許久也沒找到!”


    對駱江來說,這是三山街車禍案的新情況。但此事偏偏涉及武漢兩大幫會!又涉及鴉片!武漢可不是上海,是嚴禁鴉片的!抓到了要判重刑!


    他說:“涉及幫會的事,你一定要謹慎!”


    陳子峰立刻說:“是,長官,隻要不涉及我的案子,我一定避開池楊兩家!”


    接下來匯報的,就是在白鷺街街口,意外遇見佐佐木!並且拿到他的皮包!


    陳子峰從皮包裏拿出孫繼科的防禦方案,送到駱江麵前。


    “長官,孫繼科確實是被日本人打死!目的就是拿到他的防禦方案!這個方案,已經到了佐佐木的手裏!佐佐木是日軍作戰參謀!”


    這又是一件讓駱江意外的事!


    “子峰,按照你昨天的匯報,高參室的上上下下,都不重視孫繼科的方案!”


    “長官,但日本人重視,這就是重點!他們可能另有什麽想法!”


    “你沒抓到他?”


    陳子峰小心地不提舊事,以免破壞駱江的心情。


    “長官,當時很倉促,而且,他身邊有警衛。雙方都開了槍,還是讓他跑了!”


    “好吧,你接著說。”


    接下來匯報的第三件事,就是有關何敬文和修理廠大胡子廠長的事。


    “長官,他們確實是日本特務!他們帶著幾個日本特務,在天水街十二號擔任警戒!”


    “什麽警戒?”


    “這是我們的猜測。天水街十二號是楊慶山的房產!我們猜測,日本人在那裏要和一個重要人物會麵。長官,日本方麵參加會麵的,是鷹司!”


    駱江再次吃了一驚,眼前的情況實在讓他意外!


    過去在上海的幾個日本重要人物,現在都出現在武漢!佐佐木是日軍上海派遣軍的作戰參謀!鷹司則是日軍憲兵隊的副隊長!川上是否到了武漢,還不敢確實,但陳子峰判斷他已經到了!這樣,老乞丐十之九九,也在武漢!


    這種情況,就不是簡單情況了!日本人的目的,似乎不僅僅是武漢防禦戰略!他們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木桶計劃’!


    “結果如何?”他簡潔問。


    “鷹司到的時候,發現我們在外麵監視的人!他認識我的所有人!雙方發生槍戰!我們是六個人,他們也有五六個人!是小喬通知了段營長,他帶著士兵來支援。我們打死一個特務,但其他人都跑了!”


    “所以,鷹司要和誰見麵,你們並不知道!”


    “是,長官。”陳子峰隻迴答了這麽一句,就再也不說了。


    駱江此時,心裏再痛恨眼前這個陳子峰,也不得不在承認,這家夥確實有兩下子!來了三天,就查出這麽多情況!一件比一件嚴重!


    鷹司要與什麽人見麵!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他輕聲說:“很好,你的下一步是怎麽考慮的?”


    陳子峰恭恭敬敬地說:“下一步行動,我要請長官指教。”


    駱江瞪著他,嘴已歪到了一邊。這家夥,居然要請我指教!


    “說!直接說!”


    “長官,日本特務在武漢,應該能抓就抓,能殺就殺!但是,這麽幹,有可能影響我們對‘木桶計劃’的調查。但是,如果隻是偵察,我又擔心這些日本特務太囂張,為所欲為!幹出更惡劣的事來!其中的分寸,請長官指教!”


    駱江這才明白,陳子峰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這是一件兩難的事!顧了這頭,就可能忽略了那頭!說一句實話,哪一頭他都不能放鬆!


    另外,陳子峰可以給他出難題,他卻不能訓斥他!人家幹出這麽大的成績!這才是最主要的!他現在還要給陳子峰留麵子!簡直就是怪事!


    他微笑說:“子峰,你在武漢幹了三天,很有成效。今後也是如此,你一有新情況,就告訴我,咱們一起商量,如何?”


    陳子峰急忙站起來,“是,長官,我明白了。今後,我每天向您匯報。”


    他心裏很清楚,有情況才匯報,顯然不如天天匯報更恭敬!


    9-34


    喬豔芳一直把廖若蘭送到大都會飯店的房間裏,又坐下來說了幾句話,這才告辭。


    她乘電梯下樓,走進大廳裏。大廳裏沒有客人,很安靜。


    她慢慢走到櫃台邊,把佐佐木的房間鑰匙放在櫃台上,微笑對裏麵的招待說:“先生,我撿到一把你們飯店的鑰匙。這應該是你們的鑰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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