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國最好的客廳,不都是歐洲風格的嗎!”佐佐木似乎有點惱火。


    “中一國有些古色古香的老書房,也蠻雅致的。”


    “你說,這樣的女孩子,適合老書房嗎?”


    “啊,那倒也是,她還是呆在這樣精致的歐洲式客廳裏比較好。”


    佐佐木提著細細的毛筆,正在那美麗姑娘的手腕上畫上精致的表帶。之後,他的毛筆懸停在姑娘的手腕上,不動了。


    岡本也很聰明,很快猜出佐佐木先生猶豫的是什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小聲說:“這麽美麗的姑娘,戴的一定是坤表。方形?圓形?橢圓形?”


    佐佐木皺著眉,努力迴想著,說:“似乎都不是。你注意到了嗎?”


    岡本搖搖頭,“我可沒那麽精細,去注意她的手表。”


    “你不是特工嗎?受過訓練的。”


    “但我不觀察和我無關的女孩子,她又不是我的任務!”


    “那麽你說,她戴什麽樣的小坤表最合適?”


    “她戴什麽都好看。你隨便畫吧,什麽形狀都合適。”


    佐佐木嘟著嘴,仔細看著畫上的美麗姑娘,努力思索她戴什麽樣的手表最好看。


    他長歎一聲,嘟囔著說:“不行,絕對不行!隨便畫,我可畫不下去!”


    他極其精細地把所有顏料管收進顏料盒裏,在臉盆裏洗了毛筆和小碟子。最後,他把那幅精美的水彩畫收進一個紙夾子裏。


    他向岡本一揮手,“睡覺!睡覺!你就知道睡覺!簡直是個混蛋!”


    8-26


    早上,天剛亮,陳子峰的弟兄們都起來了。


    早飯已經送來。紅豆粥、烙餅、饅頭,一大盆鹹菜,另外,每人兩個鴨脖。


    弟兄們坐著、蹲著,吃得唿嚕唿嚕的,那叫一個香。


    喬豔芳手裏抓著一個鴨脖,站在客廳中間,開始分配任務。


    今天的任務主要就是監視,兩人一組,分別監視耿天佑、何敬文、鑫祥修理廠的大胡子廠長。還有一個人,就是已經失蹤的田中富!


    她說:“今天就是監視!都給我小心一點,不要讓人家看出馬腳來!看看他們和誰見麵,去什麽地方!發現重要線索,就派一個弟兄迴來報告!都把眼睛睜大一點!另外還有一件事要說,這麽大的武漢,竟然沒有公共汽車!所以,到了需要乘黃包車或者馬車的,就乘!迴不來吃飯的,就吃!記著錢數,迴來以後找我報銷!”


    她瞄著蕭安城說:“子峰和蕭哥哥另有任務。”


    她慢慢湊過來,從陳子峰碗裏拈了一根鹹菜放在嘴裏嚼著,說:“子峰,要我跟你們去嗎?和警一察打交道,我可有經驗。”


    陳子峰歪著嘴說:“行了,你,還有冷月和強虎,各帶一個組,也要有經驗的。”


    喬豔芳咬牙切齒地小聲說:“瞧你德性的!行了,就這麽著吧!”


    8-27


    傅雪嵐很早就起來了。


    她洗漱完畢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打掃室內衛生。


    她拿著一條雪白的抹布,精細地擦拭著桌椅、窗台,還有擺放在各處的小物件。


    房子是桂龍海幫忙找的,內外兩間,位於三樓。站在窗前就可以看見遠處的長江。那些行駛在江上的貨輪和大小帆船,就像畫一樣鑲在她的窗戶裏。


    房子裏的家具很齊全,更別說那些小物件了。她擦拭著這些放在桌上、窗台上的木雕和瓷器,還有掛在牆上的瓷盤,猜想原來的主人,也許是個藝術家。


    她不用在這裏做飯。她三頓飯都在醫院裏吃。這裏距離醫院,步行隻需二十分鍾。用武漢人的話說,醫院就在家門口,毛近哩!


    臨出門的時候,她收起自己常穿的薄呢大衣,把一件長風衣穿在軍裝外麵。


    三月了,武漢已經相當暖和了。感覺上,似乎比上海還要暖和一些。


    她下了樓,穿過一條甬道,很快就到了街口。


    出於一種習慣,她出街口的時候,隨意地向附近看了一眼。就在這時,她看見街口對麵的一株大樹旁站著一個人。


    她萬分驚愕地認出來,那是林家泰!


    8-28


    陳子峰和蕭安城吃過飯,收拾好隨身帶的東西,看著弟兄一組一組離開駐地,向不同方向走去。喬豔芳那一組最後出來,向他們揮揮手,也走了。


    他們叮囑了看家的弟兄,也出了門,沿著亞力山大街向南走。


    亞力山大街是漢口最主要的街道,兩邊多是高檔商店,還有一些公司大樓,都是西洋式的,精致而豪華。夾雜其間的,有無數酒吧、飯館、書店等店鋪。


    所以,雖然隻是上午九點多鍾,這裏已經很熱鬧了。


    過了界限街之後,就是湖北街。他們繼續向南走。


    陳子峰和蕭安城都穿著半舊的西裝,腳上的皮鞋雖然也舊,但擦得很幹淨。他們看上去就是兩個去上班的公司職員。


    但他們走在路上,互相對視一眼,就明白了,他們都發現被人跟蹤!


    眼下情況詭異複雜,他們成為別人眼中釘,肉中刺,幾乎是必然的事!


    但這個跟蹤者是什麽人,屬於哪一支力量,卻引起他們的好奇。


    他們改變了行走方式,不時停下來,看一看櫥窗,甚至進一家小店看一看。


    隻過了一會兒,他們就感覺奇怪了,身後的跟蹤者,不是他們想像的跟蹤者。


    陳子峰歪著嘴說:“安賊,你說後麵的是什麽人?”


    蕭安城也歪著嘴,很費思索地說:“好像,不太專業。”


    “我怎麽覺得,這家夥有點囂張,虎視眈眈的樣子。”


    “要這樣,就應該是幫會的人吧?”蕭安城小聲說。


    “我們又沒惹著他們。”


    “惹著了!昨天,池家的人就想和我動手!那個崔槐也戒備我們!讓修理廠停工!”


    “那怎麽著,就讓他跟著?”


    “我們不傷他,問問總可以吧。”


    陳子峰嘿嘿地笑了起來,“好,咱們就問問他!”


    他們繼續向前走著,眼睛卻向兩邊張望,想找一個合適地點。


    片刻,他們並排走進一條小巷裏,很快閃到兩邊的角落,靜靜地等候著。


    8-29


    強虎帶著一個弟兄,很快到了王家巷碼頭。


    他們今天的任務,是繼續監視耿天佑。喬豔芳給他們的交待是,不管耿天佑去哪裏,都要盯到底!


    她說:“這家夥,肯定有問題!”


    他們呆的地方,正是昨天冷月建立的監視點,一家小旅店樓上的房間裏。


    他們坐在窗前,靜靜觀察王家巷碼頭裏忙亂搬運貨物的情況。


    九點多鍾,他們看見耿天佑進了碼頭,看著他走進經理部的小樓。


    現在,他們隻能耐下心來,輪流觀察,等待他出門!


    這家夥隻有出了門,才會有情況!


    8-30


    陳子峰和蕭安城隱在角落裏,很快看見跟蹤者出現在巷口。


    這家夥穿一身黑衣服,歪戴著禮帽,走起路肩膀向兩邊搖晃,就是一個打手模樣。


    他看見前麵兩個人進了小巷,就緊走幾步到了巷口,向裏麵張望。但小巷裏卻沒有人。他有些意外,左右張望著,慢慢走進小巷裏。


    陳子峰和蕭安城悄然無聲地從他身後冒出來,一左一右夾住他,和他並排走著。


    陳子峰斜眼盯著他,小聲問:“兄弟,哪一路!說實話!”


    跟蹤者驚訝地來迴看著他們,更加意外。他想離開這裏,但胳膊已經抓住。


    陳子峰問:“說呀!洪門還是篷船幫!不說實話,我們對你不客氣!”


    這家夥卻不開口,隻是咬著牙瞪著他們。他臉上的肌肉抖動著,嘴邊的一顆黑痣更加顯眼了。


    他突然發一聲喊,猛地掙脫開,拔腿就往巷口外麵跑,眨眼功夫就跑得沒影了!


    這麽一種逃跑方式,再次印證了他們的猜測,這家夥確實有可能是幫會的!


    蕭安城說:“別去管他了!記住他嘴邊的黑痣就可以了。”


    他們向附近看看,重新迴到亞力山大街,繼續向南走。


    8-31


    茶館裏很安靜。吃早茶的武漢人,還要過一會兒才會湧進茶館裏。


    傅雪嵐和林家泰,幾乎是茶館裏僅有的客人。


    “你吃早飯了嗎?”她問。


    “出來的早,沒顧上。”林家泰笑著說。


    傅雪嵐向夥計點了小籠包和糊粉,又要了一壺茶。


    “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她又問。


    “我其實早就知道。隻是不想多事,就沒來找你。”


    “對了,陳子峰那些人,也到武漢來了,有好幾天了!”


    “這個我是剛知道的,所以,才來找你。”林家泰仍然笑著說。


    傅雪嵐有些驚異地看著他,“所以,你今天來找我,有事?並且和他們有關?”


    林家泰向她點點頭,“還說不好。不過,這肯定是一條路!告訴你,老劉也在武漢!”


    這一次,傅雪嵐可真的吃了一驚,“為什麽?他在武漢有工作?”


    “是,他就在‘八辦’工作,現在是‘八辦’的秘書長。他住在長春街。他原本隻是迴陝北匯報工作,結果,就沒再迴上海。中央派他到這裏來工作。重點是國共雙方合作方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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