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珊迴頭,冷靜地盯著他,低聲說:“我聽到的是,他們還要繼續行動!”


    “誰?”鷹司問。


    “雙方!國和共!”羅玉珊冷靜迴答。


    “怎麽行動?”


    “我不知道!”


    “目的是什麽!“


    “還是為了藥品!我就知道這些!我說完了!你們還要怎麽樣!”


    鷹司不動聲色地盯了高橋一眼,向她一揮手,“好了,你走吧!”


    羅玉珊輕輕下了車,肩背筆直地挺著,慢慢向八埭頭那邊走過去。


    她一直等待後麵可能響起的槍聲!她當然看出高橋的憤怒!但她必須冒險!不這麽應付,她又能怎麽辦!她太清楚了,她每時每分都生活在危險之中!


    一直到她拐進八埭頭小巷,槍聲也沒響起。


    到了這時,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感覺,她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28-30


    典當弄的電台小屋裏一陣安靜,仿佛有奇異的事要發生。


    彭紹勇首先在陳子峰臉上看出異常,看著他問:“你還有什麽問題?”


    陳子峰對著他歪了歪嘴,向蕭安城指了一下,“長官,還有一件事,讓安城說。”


    蕭安城看明白陳子峰的眼神,立刻說:“長官,是這麽一件事。昨天下午,我和子峰守著老乞丐的時候,問了他一句話。我們問:日本陸軍,是不是製定了一個‘木刀計劃’?”


    彭紹勇歪著嘴說:“這不就是小喬提的那個問題嗎?你們還當真了?”


    蕭安城點著頭說:“當時正好有空嘛。我們也就是隨便那麽一問,沒指望他迴答。沒想到,老乞丐卻說,準確的名稱,應該叫‘木桶計劃’!”


    這下子,彭紹勇的嘴可就真歪了,“怎麽著,還真有這麽一個東西?”


    蕭安城說:“是,看來是真有!老乞丐沒必要對我們撒謊!我和子峰後來再次判斷,老乞丐說的確實是實話!不過,他接著又補充一句,說這個計劃和我們沒關係!”


    彭紹勇不由皺起了眉,“和我們沒關係?什麽意思?”


    蕭安城說:“老乞丐沒明說。我和子峰後來分析,他的意思是,這個計劃和咱們上海區沒關係,應該是針對上麵的!但上麵到哪一層,我們不好瞎猜!”


    彭紹勇盯著他說:“不好瞎猜也猜一猜,作個參考!”


    蕭安城想了想,小聲說:“我們覺得,這個名稱看上去很傻,但可能藏著日本人的用意!木桶上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桶箍!沒有桶箍,木桶就散了!這是我們的猜測!”


    彭紹勇略略一思考,就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


    和上海區沒關係,自然也和特務處沒關係!一隻木桶的桶箍,那他媽的,就應該是指國民**!甚至就是指蔣委一員長!


    老乞丐是海軍情報部高級特務。他當然不希望陸軍情報部取得什麽成績!


    蕭安城說的對,老乞丐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我們!他當時打個哈哈不說實話,我們也就沒什麽可想的了!


    他越想越嚴重,說:“這件事,我要盡快向上麵匯報。關於藥品任務,主要的,我都說了。具體細節,你們也要考慮周到!好了,我走了!”


    彭紹勇說走就走,立刻就離開了典當弄。


    扔下一屋子人,互相看著,也不知該不該散會。


    這時,魏介臣拉著陳子峰的手說:“兄弟,你平安迴來,我就放心了。告訴你,我也該走了,和淺倉夫婦,還有秋山先生。”


    陳子峰問:“什麽時候走?”


    魏介臣狡黠地笑著,一臉的神秘莫測,小聲說:“他們不是走,是潛逃!淺倉先生和秋山先生已經商定,今天夜裏潛逃!”


    他低聲笑了起來,“到他們潛逃的時候,還要請弟兄們都安靜一點,讓他們有個潛逃的樣子。我呢,護送他們潛逃!”


    陳子峰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還是服部醫生的路子。”


    魏介臣說:“還別說,服部醫生這一套,還真有點作用!這兩天,淺倉夫人去看望他,都像做賊一樣,是悄悄溜進去的。和他說話都是湊在耳邊說。不管怎麽樣,終於把秋山先生的精神頭給提了起來!”


    身邊的人都笑了起來,大家的心情都很輕鬆。


    28-31


    高橋的汽車,上了馬德拉斯路之後,就向西南方向疾駛。


    在汽車裏,鷹司迴頭看看後麵的高橋,小聲說:“長官,她就是想活命,沒別的。”


    高橋怒不可遏地說:“她不過是個變節者,有什麽可囂張的!”


    鷹司笑了一下,“長官,一個變節者,能做到這個份上,也就不錯了!她就是想活命!這是她唯一的目的!留著她,也許將來會有大用途!”


    高橋沒說話。他知道鷹司說的有道理。


    這裏麵還有另外一點,鷹司的背後,勢力極其龐大,是他不能惹的。


    他簡單地說:“我明白。”


    當鷹司開著車,繼續向西南方向疾駛的時候,高橋心裏卻有一個大疑惑,漸漸升了起來,並且越來越嚴重!


    高橋想了又想,低聲說:“鷹司君,他們已經知道,天亮後,我們就要裝船!”


    鷹司從反光鏡裏看著他,“長官,這個很好理解。那兩個人一越獄,我們就加強了碼頭上的戒備,尤其是對宏遠號的警戒。他們能猜到這一點!”


    高橋盯著車外的夜景,眉頭皺得更深,說:“你考慮一下,他們一直說,要采取各種各樣瘋狂行動,就是為了製造一個機會!你說,是這個機會嗎?”


    “您是指宏遠號?”鷹司有些驚訝,迴頭看他一眼。


    “是,我就是指宏遠號!宏遠號是他們的機會嗎?”


    鷹司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他說:“長官,我昨天上午對您提這個建議,使用宏遠號,完全是偶然想到的,並沒當真。而他們說製造一個機會,至少有五六天了!”


    高橋也很意外,“有那麽久嗎?”


    鷹司稍稍想了一下,說:“我想起來了,不止五六天!我記得,尋找機會這個意思,最早是傅醫生說的,在她住的小旅館裏!長官,那是一月一日!您還記得嗎?今天是幾號了,再過一會兒,就是一月十一日了!那可是十天前呀!”


    高橋對這個時間也很驚訝,“他們十天前就開始製造機會了!”


    鷹司說:“是十天前!您說,難道他們會在十天之前,就猜到我會提這個建議嗎?這個,太牽強了吧!”


    高橋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也就放鬆下來。中國特工要是十天前就猜到他們會使用宏遠號!那他們簡直就是神仙了!是決不可能的!


    冷靜地說,高橋確實猜到了要害!但問題在於,羅玉珊給他提供的情報不完整!


    劉日辰說的原話是:“日本人終於要用‘宏遠’號運送藥品了!”


    如果羅玉珊將這句話完整說出來,高橋就完全明白了!


    但羅玉珊心裏的恐懼比山還大!她根本沒心思做情報分析!更沒意願敘述完整情報!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她說的越簡單越好!


    所以,羅玉珊雖然提供了情報,卻給高橋帶來很大的疑惑,甚至誤導了他!


    這時,高橋不能不深思著說:“鷹司君,他們還要行動!你說,他們還能幹什麽?”


    鷹司迴頭向他笑了一下,“長官,好機會呀!”


    高橋一下子就明白了!天亮以後裝船,這是必然的!那麽,國共雙方采取行動,最可能的辦法就是劫船!


    當然,這個想法也是很愚蠢的!他們就算劫走了船,又把船劫到哪裏去呢!他們連黃埔江口都出不去!


    這樣一考慮,高橋的思路又迴到剛才的疑問上。這個宏遠號,是中國人想要的機會嗎?如果是,我必須采取什麽措施?


    到這時,他才算放下心來。就算宏遠號是他們所期待的機會!我也可以采取有效措施!叫他們無功而返!甚至能消滅他們!


    當然,鷹司剛才說的“好機會”,他也不會放掉的!


    28-32


    傅雪嵐坐黃包車趕到杜公館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二點鍾了。


    她沒想到的是,粗壯的洪山奎正和郭山師傅坐在公館門外的長凳上聊天。


    郭師傅一看見傅雪嵐走來,就笑著說:“傅醫生,洪兄弟在這裏等您,整整等了一天!我說,誰也不知道傅醫生什麽時候會來。可他就是不走,非要在這裏等您!”


    洪山奎一看見傅醫生,就像在冰雪中看見炭火,滿臉都是興奮的笑容。


    他激動地走到傅雪嵐前麵,大聲說:“傅醫生,我可算是等著您了。哎呀,實在太好了。我的事,我的事,您還放在心裏嗎?”


    傅雪嵐說:“洪大哥,我現在到公館來見杜先生,其中就有為了您的事!您怎麽著,和我一起進去嗎?”


    洪山奎說:“您隻要放在心裏就好!我在這裏等著!我在這裏等著!您和杜先生商量好了,叫我怎麽著,我就怎麽著!”


    傅雪嵐說:“洪大哥,您的事,我盡力和杜先生說。你等我一下吧。”


    她向郭山師傅揮揮手,就往裏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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