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若蘭心裏歎息一聲,她和這位喬小姐簽下無愛協議,就是這麽一個結果,她處處都得避讓!否則就是違約!


    而這位喬小姐,也確實如她所說,是板上釘釘,什麽都做到了!


    “不是。”她隻好輕輕搖頭。


    “那是為什麽呢?總有什麽事吧?”喬豔芳狡黠地笑著。


    “當然有事!我想起一件事,想提醒你們一下。”


    “什麽事?”


    “宏遠號從上海到武漢,要走到什麽地方才算安全?你知道嗎?”


    這倒是一件喬豔芳從未想過的事!


    日本人同意高宗武使用宏遠號,宏遠號從上海到武漢,自然沒問題。


    但日本人真把藥品裝到宏遠號上,這些藥品一定要在南京卸貨!不卸貨,日本人一定會追!那麽,追到哪裏才算安全呢?


    老天!更嚴重的是,如果被日本人追上,將前功盡棄!船上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姐呀,讓你說到要害了!你還知道什麽?”喬豔芳隻好誠懇相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最近看報紙,好像是說,日軍正從江南向江北進攻。我不懂軍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我隻想知道,日軍占領了長江的哪一段?”


    喬豔芳張大了嘴,驚愕地看著她,“姐呀,你好厲害!姐,你到客廳坐著,喝點茶,我得想辦法把這個情況弄清楚!”


    28-22


    喬豔芳說完,就匆忙離開了典當弄。


    她畢竟是有經驗的老特工,思維更是清晰而深刻。


    她從廖姐的話裏,不僅聽出此事極其重要,並且找到弄清楚這個情況的辦法!廖姐會看報,我更會看報!


    她離了典當弄,就去了南市的舊貨市場,特別是其中的舊書報市場。


    上海人看報紙,也是蠻講究的。天天要看報,甚至定時定點。


    上海人看完報紙,還要仔細收起來。到了一定時候,這些報紙有了一大摞了,就拿一條小繩捆將起來,送到舊貨市場去。這樣可以換一點小錢,買一壺小酒,兩碟小菜,美美地喝一頓,蠻好的事體。


    喬豔芳在舊書報市場一番淘弄,果然就找到這樣捆得好好的報紙,是《申報》,是全國性大報!再一看日期,正是最近的!於是整捆買了迴來。


    她一迴到典當弄,就和廖若蘭坐在一起,共同翻看這些報紙。


    喬豔芳忽然意識到,如果蕭哥哥知道她這麽有遠見,一定會把她看得高高的!


    她意識到的第二點,更令人詭異。這位廖姐說的話,常常像丘比特的箭一樣,一下子就能射到蕭哥哥心裏!蕭哥哥迴迴都會睜大眼睛,那麽驚訝地看著她。


    第一次,在大炮倉庫裏,她說了一句“禍害”!第二次,在小組會議上,她說了一個“木刀計劃”!蕭哥哥都是好驚訝的!今天看報紙,還會讓蕭哥哥驚訝的!


    她看著報紙時,心裏想到的就這個場景!


    28-23


    剛剛從提籃橋監獄成功越獄的陳子峰和蕭安城,並沒有被立刻送迴典當弄。


    按照事先策劃好的安排,這兩個人被好一番輾轉,多次更換車輛和路線,最後竟被送到望雲路服部醫生的診所裏!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望雲路診所裏燈光明亮。


    服部醫生完成一天的診治,正準備去休息。幾名日本女護士則在收拾整理診室。


    這時,他意外看見一輛救護車在門外停下。他猜測,是不是有什麽病人送來了。


    不過,他心裏還是有一點小疑問。到他這裏來治病的人,還沒有乘坐救護車的。有救護車,為什麽不送到醫院去?


    當他看見傅雪嵐從車上下來,他就明白和他有關係了!


    他揮手讓幾名女護士出去,隻讓岡本久信留下來。


    傅雪嵐端莊而沉穩,穿過街道,漫步走進診所裏,並且向服部醫生露出微笑。


    她溫和說:“服部醫生,我有兩個病人想請您看一下。”


    服部醫生略略的有些驚訝,你傅醫生就是好醫生呀!為什麽讓我看?


    他很快做了一個手勢,“傅醫生,請讓病人進來吧。”


    他看見傅醫生向救護車那邊做了一個手勢。


    但第一個從車上下來的,卻是那位臉色陰沉的彭長官。對了,他叫彭紹勇!這位彭長官今後就是他的聯絡人!


    服部醫生這才明白,今天看病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砸實彭長官和他的關係!


    在彭長官身後下車的,是一個臉部腫脹的人。他的左手小心地護著右手。這個人他見過,曾在他的診所裏住過幾天。他想起來,這個人姓蕭!


    再後來下麵的,是一副擔架。他一眼就看出來,擔架上的人似乎不太好。


    這兩個人都被送進診所裏。傅雪嵐幹脆而直接,立刻拉上診所的窗簾。


    那位彭長官,進了門之後,則始終用一種怪異的微笑,看著服部醫生。


    這個診室裏唯一的旁觀者,就是岡本久信。似乎沒人注意這個靜靜站在門口的人。


    按照優先順序,服部醫生先檢查了躺在診療床上的陳子峰。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是被人打成重傷!更準確的說法是,他遭到嚴刑拷打!


    所以,這兩個人從何處而來,就很清楚了。就在剛才,岡本小聲告訴他,中國特工在提籃橋劫獄!劫走了****特工!現在來看,就是這兩個人了!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他們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把他們從提籃橋監獄裏劫出來!


    這個人的傷勢,幾乎可以用皮開肉綻來形容!血液正從全身的傷口裏滲出來。


    一番檢查後,他對傅醫生說:“他的外傷,你一定比我看得清楚。我隻能說,他的內髒雖然受到一些傷害,但關係不大,養一段時間,都能恢複。比較嚴重的是,他的左側十一肋骨折,甚至有一些錯位,需要給他做手術糾正。”


    傅雪嵐向他點點頭,確認了他的診斷。


    “其實,這個手術對您來講,輕而易舉。”服部醫生微笑說。


    “但我沒有您這裏的條件。”她又說:“開始吧,我給您做助手。”


    之後,傅雪嵐就協助服部醫生,給陳子峰做手術前的準備。


    他們除掉他身上的衣服,用大量雙氧水給他清洗傷口。一些破損嚴重的傷口,都做了治療和包紮。


    最後,服部醫生準確地用手術刀,劃開骨折處的皮肉。他把手指伸進去,仔細觸摸檢查骨折的情況。傅雪嵐則在一旁為他遞送器械。


    幾分鍾之後,錯位的肋骨被對上,然後縫合傷口,最後用交叉繃帶固定住他的肋骨。


    至此,對陳子峰的治療已全部結束。


    之後,服部醫生又檢查了蕭安城身上的傷。他的傷主要是大麵積軟組織挫傷。


    這種傷隻能吃藥和靜養。讓他比較意外的是,他手腕上的傷情比較嚴重。那裏的皮肉似乎遭到強力撕扯,已變成黑紫色。


    服部醫生嘟囔著說:“這大概,是捆綁的結果吧?是嗎?”


    傅雪嵐向他笑了一下,“您判斷準確。”


    至此,所有治療全部結束。服部醫生看著他們,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時,彭紹勇悄悄走到他麵前,看一眼站在門口的岡本,輕聲說:“先生,按照咱們商定的,今後就是我和您做生意了。請您相信,我絕不會讓您吃虧!”


    服部醫生點點頭,“這個,這個,我相信。”


    彭紹勇接著說:“是這樣,您倉庫裏有一些藥品和醫療器械,我想買,至少買一部分,可以嗎?”


    服部醫生為難地看著他,“彭先生,這個事,我跟傅醫生說過,日軍那邊全部買下了!我現在一點也動不了!你們來之前,我又接到電話,他們明天就要把藥品運走。所以,我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


    彭紹勇張大嘴看著他,“全部買下了?一點沒剩?”


    服部醫生說:“是的,一點沒剩。”


    彭紹勇嘖著嘴,搖著頭說:“那實在太遺憾了。先生,那我們,隻能以後再合作了。”


    服部醫生點點頭,“是的,隻能以後再合作了。”


    彭紹勇心裏,卻是說不出的狂喜!明天運走,那就是說,明天將要裝進“宏遠”號!那麽,他下一步的行動,都要以這個時間點為準!


    傅雪嵐和彭紹勇,終於帶著傷員走了,乘坐的仍然是那輛救護車。


    服部醫生和岡本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遠去的救護車。


    岡本久信小聲說:“服部醫生,這麽大的事,我還是應該匯報。”


    服部猛地轉向他,叫道:“不!你絕不能匯報!這關係到你和我的性命!明白嗎!關係到你和我的性命!更關係到你和我的利益!岡本君,那是很大的利益!你一定要明白!”


    岡本心裏,再次鬆了一口氣。


    他小聲說:“好吧,先生,我聽您的。”


    28-24


    夜很深的時候,陳子峰和蕭安城終於被送迴典當弄駐地。


    他們是坐黃包車迴來的,並且在路上又是一番輾轉更換。黃包車的目標就小得多了!


    弟兄們都在天井裏等著。他們一到,弟兄們簇擁上來表達關切,並用一塊門板將陳子峰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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