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峰迴頭看看魏介臣和譚浩,想了想,終於說:“我們還有一個目標,一直沒什麽好辦法,請長官指教!”


    彭紹勇臉上同樣露出惡毒的微笑,這個混蛋,還知道尊敬長官!


    他說:“什麽目標!”


    陳子峰說:“就是佐佐木!他一直躲在日軍司令部裏,我們沒辦法下手!”


    彭紹勇臉上的笑容更加肆意,甚至更加得意!


    他伸出一個手指,槍似的指著陳子峰,“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一個辦法!是他媽最來勁兒的辦法!我就看你有沒有辦法做到!”


    陳子峰用力一點頭,他臉上的表情,就是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彭紹勇咬牙切齒地說:“他媽的!用炮轟掉他!炸死他!這樣是不是更利索!”


    陳子峰和魏介臣都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用炮轟!哪來的炮!誰是炮手!


    彭紹勇突然嘎嘎地怪笑起來,他的手指仍然指著他們,用力點著,很得意的樣子。


    他低聲說:“我看出來了,陳子峰,你的功課還沒做到家!炮!肯定有!就是你們發現的!十六鋪碼頭的倉庫裏,還有一些炮!另外,還有一個人,就是一個好炮手!隻要你們說得動他,就絕對沒問題!”


    彭紹勇後來說出的話,確實讓陳子峰大吃一驚。說句實話,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敬仰這位臉色永遠陰沉的長官!不過,他臉色再陰沉,也是個可以信任的長官!


    最後,彭紹勇把他們一個一個都盯了一遍,放緩了口氣說:“都他媽的小心一點!任務要完成!但也不要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去!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至此,彭紹勇的報複任務已全部布置完成了!


    14-7


    此時,已經是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三十日,淩晨一點多鍾了。


    在望雲路日本診所二樓的小房間裏,蕭安城靜靜地躺著,聽著外麵的動靜。


    這幾天裏,他忍受著深淵一般的焦慮,每天每夜都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這個時候,外麵,也就是走廊裏,甚至整個診所裏,都安靜極了!


    他幾天靜聽,知道在這個時候,就沒有人再走動了。所有人都休息了。


    蕭安城是報務員,他的聽覺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他能從敲擊電鍵的細微差別中,辨別對方是什麽人,性格如何,甚至能猜出他的年齡。


    他隱約聽出來,他右側的房間裏,住的是兩個女人。他猜測,她們可能是診所裏的護士。他從未見過她們。她們走過時,腳步很輕。但他能聽出那是女人的腳步聲。


    那個叫岡本的年輕人住在他對麵的房間裏。這大概就是高橋說的,走廊裏的眼睛吧。


    不過,岡本的門上連個縫也沒有,他怎麽監視?


    另外,他從聲音上判斷,那個叫鷹司的人住在走廊那一端的房間裏。


    他偶爾能聽見鷹司用極低的聲音跟別人說話。


    鷹司說的是日語,他一句也聽不懂。


    蕭安城判斷,此時已經過了淩晨一點鍾了。


    他輕輕起身,坐在床邊繼續聽著。外麵確實沒有動靜。


    他光著腳,無聲走到門口,將房門打開一條小縫,再次傾聽外麵的動靜。


    外麵一絲動靜也沒有。


    於是,他輕輕打開門,走進走廊裏。他沿著走廊慢慢向前走去。


    這條走廊走到頭,是一條向左拐的走廊。他從方位上判斷,這條走廊和望雲路是平行的。所以,這條走廊的房間是麵向望雲路的。


    這幾天,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悄悄溜出來,就是想看一看望雲路。


    白天,他可以觀察診所後院。到了夜裏,他就想觀察一下望雲路。


    望雲路平時就行人不多,到了夜裏,更是人跡全無。


    他也不知道能在望雲路上看見什麽。他就是想來看一看!


    幾天前,他夜裏溜出來,一一去試那些門把手。和他猜想的一樣,那些門都鎖著。


    但他走到頭時,卻發現一個門把手可以擰動。他仔細聽著門裏的動靜,慢慢推開門。


    窗外的燈光矇矇矓矓地照進房間裏。


    蕭安城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房間是開水房,牆角裏放著一隻用電的開水爐。


    這裏當然不會鎖門!


    他穿過房間,一直走到窗前,向外麵看著。


    外麵就是望雲路。在昏黃的路燈下,望雲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街道對麵的房屋在黑暗中沉默著,仿佛都已入睡。右側的肇嘉路那邊,似乎還有音樂聲傳過來。他判斷,那邊可能有舞廳或者咖啡店什麽的。


    到今天,他觀察望雲路,已經看了三天了!他什麽也沒發現!


    他心裏再次冒出那個最大的問題,我是不是該離開了!


    他終於弄清了診所裏的秘密!那個服部正次,在這裏秘密抽取中國人的血!去救治那些受了重傷的日本軍官!


    但這個情況總是讓他感覺不夠!他還應該再得到一點情況!更重要的情況!


    但他住在這裏,還能得到什麽?什麽也得不到了!


    這天夜裏直至天亮,蕭安城始終在猶豫這個問題,走不走?什麽時候走?


    14-8


    也是這天夜裏,陳子峰和魏介臣送走彭紹勇之後,天已經快亮了。


    他們坐在車庫裏互相盯著,心裏都在琢磨彭紹勇給他們出的難題!炮轟佐佐木!


    這他媽的!就是他媽的來勁兒!但難度,也他媽的比天還大!比上天還難!


    他們不想再去睡覺。天快亮了,他們心裏都有事,肯定睡不著!


    陳子峰悄悄叫醒譚浩、楊三強和李三,和他們商量炮轟佐佐木的行動!


    現在蕭安城不在,喬豔芳和強虎都在望雲路的監視點裏。他隻能和這幾個人商量。


    “那個倉庫,還有炮?”李三首先吃了一驚,“日本人組裝大炮的倉庫?”


    “老彭的情報,應該不會錯。我猜,可能有剩下的。”陳子峰歪著嘴向他笑著。


    “弄一門炮!應該沒問題!有人守著,咱們就幹掉他!但怎麽運走呢?狄思威路的日軍司令部,可在虹口呀!挺老遠的!”李三眨著眼睛看著他。


    “我們一步一步來!你和三強,今天的任務就是弄清楚,日本人組裝大炮的倉庫裏,是不是還有炮!如果有,弄清楚有多少人看守!之後,我們再想弄到炮的辦法!等有了炮,媽的,咱們再想怎麽弄走的辦法!一步一步來!”


    李三和楊三強都點點頭,“行,沒問題!我們先把這個弄清楚!那裏要是沒炮,那就全是白忙!”


    這時,譚浩問:“子峰,你今天幹什麽?”


    陳子峰的嘴巴更歪了,小聲說:“我和魏大哥去找炮手!沒有炮手,咱們還是白忙!”他說完,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譚浩警覺地看著他,“炮手?誰?”


    陳子峰怪異地向他笑著,“他媽的,誰都想不到,南市警一察分局的局長,欒世貴!”


    譚浩和李三等人都吃了一驚。他們確實沒想到,胖胖的欒世貴,竟然是炮手!


    陳子峰向他們點點頭,“老彭說,北伐的時候,他曾經當過炮兵連連長!”


    14-9


    因為時間緊,陳子峰和魏介臣不等天亮,就悄悄出了門。


    他們一番繞行,確認身後沒問題,這才重新走上愛文義路,去等電車。


    陳子峰不得不猜想,彭紹勇很可能是在南市警一察分局交換楊三強和鷹司的時候,調查欒世貴的。他可真夠仔細的!居然去調查欒世貴!


    彭紹勇狡黠地說:“你們一定想不到,欒世貴在北伐的時候,就是國軍第一軍的炮兵連長!一九二七年二月,何應欽是第一軍的軍長,帶著部隊打入上海。欒世貴一下子就被燈紅酒綠的大上海給迷住了!就留了下來,再也沒有離開!”


    陳子峰謹慎地問:“這個欒世貴,會幫我們嗎?”


    彭紹勇臉上再次露出,你的功課沒做好的表情,“南市分局駐紮了一小隊日軍!你們想想,欒世貴的日子會好過嗎!我相信,他一定會幫我們!”


    14-10


    早上六點鍾,天還是黑的。欒世貴家的燈也是黑的。


    陳子峰和魏介臣在黑暗中等了一會兒,終於看見欒世貴家裏的燈亮了。


    他心裏想,欒局長起床夠早的!他又等了五分鍾,給欒局長一點穿衣服的時間。之後,他們悄悄走過去,輕輕敲門。


    片刻,那扇門打開一點小縫,露出欒世貴胖胖的臉,和他警覺的小眼睛。


    幾秒鍾後,他才認出門外的陳子峰,驚恐的小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


    “你……你是陳組長!咋哩,咋哩,吾……吾可沒幫日本人!做……做什麽壞事!”


    “欒局長,我們是請你來幫忙的,請不要擔心。讓我們進去好吧,不要讓別人看見!”


    欒世貴終於打開門,讓陳子峰和魏介臣進去。


    在臥室門口,田阿娟穿著一身花睡衣,用同樣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們。


    陳子峰聽桂龍海說過田阿娟的事,心裏雖然不屑,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他笑著揮一下手,說:“是小嫂子吧。請您接著休息吧,我們和欒局長說幾句話。”


    欒世貴也向田阿娟揮揮手,小聲說:“你迴屋,你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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