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河野皮包裏的那份日文文件,亮給大家看。


    他說:“夜裏,傅醫生來之前,我一直對著辭典查看這個文件。文字倒是能對出來,但我不懂語法,還是看不太懂。有一個意思我看出來了,這是日本政府的文件,其中主要是說物資問題,還列了一些名稱,什麽鋼鐵、煤炭、油料、棉紗、糧食等等。我理解,這些物資都是戰略物資,是為了支持戰爭的!”


    他說到這裏,就看著陳子峰說:“我想去找找若蘭,還有淺倉先生,請他們看看,這個文件到底是什麽意思。也許,我們也應該做點什麽吧?”


    陳子峰聽他這麽一說,就眨著鬼一樣的眼睛,看著蕭安城,一時沒說話。


    倒是喬豔芳先開了口。她心裏隱約明白,蕭哥哥是想去見廖若蘭,甚至還想爭取一下呢。她的小心眼裏有一些戒備。但她也明白,這種事,是不能硬擋的。


    她笑著說:“哥哥,我讚成你的意見。我也覺得這個文件很重要,咱們要弄清楚。另外,廖小姐已經認我做妹妹了,我也想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她。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


    這時,陳子峰就用手遮著半邊臉,不讓喬豔芳看見,向蕭安城露出怪異的鬼笑。


    他怪聲怪氣地說:“安賊,你怎麽說?”


    其實,喬豔芳和陳子峰都不明白蕭安城此時的心情。


    他其實已經想明白了,在現在的情況下,他是不可能向若蘭解釋什麽的。他相信一點,今生若是和若蘭有緣,遲早有一天她會明白他是什麽人。


    他瞪著陳子峰說:“你不用擺出那種怪樣子來,我沒別的想法,就是想弄清楚這個文件!若蘭她……”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說:“我現在不考慮別的事!”


    喬豔芳驚訝得瞪大眼睛,一下子就從他的話裏聽出別的意思來了。蕭哥哥的意思,似乎是他已經放下廖小姐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她說:“哥哥,那我明天就和你一起去。”


    蕭安城點頭說:“行,小喬也去。我覺得,淺倉先生可是不一般的智慧。子峰,你也應該去,把我們的情況和他說一說,他也許有什麽辦法也說不定。”


    這樣一來,他們就商定,等到中午人最多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先送傅醫生和韓丹安全迴旅館,然後去見廖若蘭和淺倉先生。


    陳子峰說:“傅醫生,我建議您最好換一家旅館。現在這個時候,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傅雪嵐微笑向他點頭,說:“好,我一定小心!”


    這時,她看見蕭安城仍然低頭看著那份日文文件。


    不過,他們都沒想到的是,就是這個早上,也有人在談論這個文件。


    4-27


    井上公館大客廳裏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再爭下去也無益。


    井上先生命人重新給各位泡了茶。


    這期間,他就把目光轉到佐藤身上。要控製愚蠢的川上,將話題轉到戰略物資方麵,就必須先說服佐藤。


    他溫文爾雅地說:“佐藤先生,我從國內得到的消息是,我們確實需要那些物資。得不到物資補充,我們的軍隊可能支持不下去!頭一條,沒有鋼鐵,就造不出槍炮來!沒有橡膠,我們的汽車就沒有車輪!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


    佐藤先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軍隊需要的不僅僅是鋼鐵和橡膠,各種物資都需要!


    他輕聲問:“井上先生有什麽想法嗎?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


    井上走過來,在佐藤身邊坐下,目光專注地盯在他臉上,輕聲說:“佐藤先生,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我們在碼頭上製造一個事端,借機把所有物資奪走!”


    佐藤先生沉吟著,沒說話。


    川上到底愚蠢,卻先開了口,說:“我們拿走那些物資,歐美一國家還不和我們翻臉呀!眼下這個時候,我們不能惹眾怒!”


    井上盯著他,直截了當地說:“所以,我們才要製造事端!就是要有一個借口!”


    川上還要開口,佐藤先生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


    但他並沒有急於說話,而是凝神盯著井上。誰都看得出來,他正在思考。


    井上先生臉上露出一點微笑。他明白,佐藤先生這個精明過人的老間諜,正在為此事想辦法!他覺得,應該給佐藤先生一點思考的時間。


    於是,他轉向高橋,輕聲問:“咱們那位服部先生,現在還好吧?”


    高橋向他點點頭,“他很好,正在為真如醫院裏受傷軍官們的治療而努力著。我要說,他采取的辦法,很有效果!”


    4-28


    這天早上,天還沒亮,住在望雲路診所裏的服部正次,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


    他已經聽說,昨天夜裏,有人企圖潛入診所。但他並不為此擔心。


    負責診所安全的人,都是高橋手下最有經驗的日本特工。他們隱藏在診所各處,日夜觀察外麵的情況,確保他的安全。


    這位服部先生是一個複雜的人。即使是認識他多年的人,也未必能看清他的全貌。


    從外表看,他是一個已到中年的敦厚先生。他容貌儒雅,說話溫和,目光和善。


    至少給人的表麵感覺,就是這樣的。


    服部先生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醫學部,且學業優異。但畢業後,他卻選擇去長野市的一家普通醫院當醫生。


    長野市地域偏僻,是個小地方。


    服部先生的鄰居對這位相貌英俊儒雅,畢業於名牌大學的年輕醫生十分好奇,常在他的背後議論紛紛。鄰居們後來發現,服部先生的新婚妻子十分美貌。


    這讓鄰居們背後議論的範圍,大大地拓展了空間。


    小地方無新聞。服部醫生的生活瑣事,逐漸成了當地最好的新聞。


    讓人意外的是,這些新聞漸漸偏離了正常的方向。


    也不知真假,有傳言說,服部先生每夜入睡前,都會把手在妻子的身上,說:“對不起,我可以上來嗎?”


    但傳言卻把這句話拓展成:“對不起,我可以操你嗎?”


    當地的無良小報,就把這句話完整地登在報紙上,並且加了花邊。


    服部先生的鄰居們更加興奮了,拿著報紙竊竊私語。


    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有一次,服部先生出差後,迴來報銷路費時,不知是計算有誤還是怎麽的,竟然多報銷了其中的二十五日元。


    這件事,也被刊登在當地的無良小報上,說他貪汙。


    於是,他的鄰居們得出一個結論,服部先生不僅貪色,還貪財,可恥極了!


    服部先生忍無可忍,終於攜妻子到了中國上海,開辦了一家精致雪白的小診所。


    他醫術很好,對待客人又是那麽善良友好。所以,他的收費比別人高出一大截,也是可以接受的。這樣一來,服部先生在中國,是很賺了一大筆錢的。


    但在另外一個方麵,卻暴露出服部先生的本性。


    他很快就發現,中國有那麽多年輕美麗的姑娘,他的診所裏也有不少溫柔聽話的日本女護士。於是,他的妻子就像一輛不再上路行駛的汽車一樣,被封存了。


    兩年後,他忍無可忍的妻子迴了日本。也就是幾天的功夫,長野市的無良小報又登出他妻子和某個體育老師苟且的事跡來。


    那位體育老師向記者抱怨,說:“她見我的第一麵,就抓住我的把柄!”


    記者問:“你有什麽把柄被她抓住了?”


    那體育老師怒問:“你說我身上還有什麽東西是個把柄!”


    記者頓悟,立刻就笑癱在地上了。


    不過,服部先生極有經濟頭腦,是很少有人注意到的。


    他在診所的工作之餘,一直和一些日本商人,也有一些中國商人,做著一些倒賣藥品的生意,並且相當有成就。


    當上海開始傳言可能發生戰爭的時候,服部先生就看見了這個商機!


    他和那些日本商人,其中就包括井上日昭,還有一些中國商人,其中包括張肅林張老板,開始在暗中屯積藥品和醫療器械。


    上海戰事剛起,他的屯積活動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


    在這件事上,高橋先生也給他幫了很大的忙!


    他的診所後麵,一共有三座大倉庫,其中兩座已堆滿了藥品和醫療器械,滿到連蜘蛛都無處下腳的地步!


    他不斷告訴那些合作的人:“這批藥品,一定會賣一個大價錢!你們就等著數錢吧!”


    但是,服部先生的生意最近卻有了意想不到的危機。


    他從高橋先生那裏得到可靠消息,中國軍方在歐洲采購了一大批藥品和醫療器械,目前正在運往上海的途中。


    這批藥品一旦進入中國,他屯積的藥品就要打一個大折扣了!


    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也是他的生意夥伴們不能容忍的!


    他一直在考慮,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他不能容忍利潤減少。但他的生意夥伴們,卻不能容忍他的失策!


    這天早上,當服部先生終於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睡在他身邊的女護士急忙跳下床,趁他洗臉刷牙的機會,去廚房裏為服部先生做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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