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井上日昭就對他說:“我真佩服你,有這樣的部下!”他如果真的槍斃彭紹勇,井上日昭也許會說:“我真驚訝,你竟然有這樣的部下!”


    有些遊戲,雖然事涉機密,但玩久了,也會厭煩!他現在就有點厭煩了!


    和井上日昭玩的遊戲,就讓他厭煩了!


    他目光如錐,盯在彭紹勇臉上,聲音冰冷地說:“是日本人告訴我的!井上日昭!”


    彭紹勇瞪大了眼睛,兇惡地說:“長官,你暗中,和日本人有來往!”


    駱江更兇惡地說:“我奉戴處長命令,並且經委員長批準,和日本人保持秘密聯係!彭紹勇,我警告你!此事如果有一個字泄露出去,我立刻槍斃你!哼!不要說泄露,就是現在,你懷疑長官,我也可以槍斃你!”


    冷靜地說,駱江今天放過彭紹勇,也是有原因的!彭紹勇不夠狡詐,才能成為合格的下屬!像陳子峰那樣狡詐的人,他可真有點不敢用!


    到了這個時候,彭紹勇才明白過來,陳子峰懷疑駱江暗通日本人,比他更早!


    說到更深一層,陳子峰不信任他,更不信任駱江!這樣的下屬,確實有點可怕!


    他隻好低頭說:“對不起,長官,是我糊塗!請長官原諒!”


    駱江向他點點頭,低聲說:“我要是不原諒你,就用不著對你多說一句廢話!你迴去吧,明天上午再來。我們一起去陳子峰小組看看!”


    彭紹勇點頭說:“是。”


    駱江皺起眉,又是一番思索,終於說:“紹勇,我總有一種感覺,陳子峰身後的蕭安城,可能更讓我擔心!我是不是向你說過這個意思?”


    彭紹勇急忙說:“是,你說過。”


    此時,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不夠用了!眼下的情況似乎過於複雜!陳子峰已經夠危險了!難道那個蕭安城更危險?蕭安城不過是個報務員嘛!


    他心裏另一個猜想是,陳子峰和蕭安城難道真有神機妙算,能預見到佐藤被劫?他總有點不相信,更有點有服氣!


    23-23


    這天夜裏,陳子峰和蕭安城麵對麵坐在電台小屋裏,互相注視,眼睛裏都藏著疑慮。


    喬豔芳不在,能夠互相敞開心胸說話的,隻有他們兩個人了。


    他們心裏雖然都有疑慮,但疑慮卻是不一樣的。


    陳子峰一說出他心裏的疑慮,就把蕭安城嚇了一跳。


    他說:“安賊,你好好想一想,今天我們在東江灣路遇到的那個人,指點我們抓老乞丐。媽的!你說他怎麽知道我們要找誰?誰告訴他的?”


    蕭安城此時的思維,還在琢磨那個指點他們的人。陳子峰說過,那個人就是福江旅社逃脫的共!他沒參加福江旅社行動,對那個人有點說不準。


    他問:“你懷疑是誰告訴他的?”


    陳子峰狡黠地笑著,“你說,會不會是桂龍海?隻有他知道我們要去東江灣路!”


    蕭安城吃了一驚,“桂龍海!你懷疑他!”


    陳子峰一點頭,“是!”


    蕭安城更驚訝了,“你懷疑他是共!”


    陳子峰歪著嘴想了想,也感覺這個想法有點過頭,就說:“你想呀,知道這個行動的,隻有你和我,然後就是桂科長了!隻有他知道我們所有秘密!除了他,還會有誰?”


    “子峰,你可告訴過譚浩呀!”蕭安城提醒說。


    “我考慮過了,我相信,譚浩不是彭紹勇的眼線!他不會泄密,更不會通共!”


    蕭安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心裏不能不猜想,難道那位桂科長也是自己的同誌?可是,他怎麽看,也看不出桂龍海是自己同誌!


    但轉念一想,知道今天東江灣路行動的人,隻有桂龍海呀!這個情況讓他猶豫起來,不知該怎麽對陳子峰說。


    他說:“桂科長那個人,一看就是個老油條。上海的警察都是老油條!他怎麽會是共呢?我不相信。”


    不料,陳子峰卻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還伸手在他臉前亂揮,似乎想讓他眼花繚亂。


    蕭安城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搞什麽鬼?”


    陳子峰狡黠地說:“安賊,你是不是想不到?還是有點猶豫?喂喂,你要是有點猶豫,那就說明你也是共!”


    看到蕭安城吃驚的樣子,他竟然樂不可支地大笑起來,不住拍著蕭安城的肩。


    他大聲叫道:“安賊,安賊,你不會,也是共吧?”


    蕭安城明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不過,這個玩笑實在開得太大了,讓他有點難辦,似乎怎麽說都不好。


    最後,他隻好嘟囔著說:“我看你才是共呢!就會胡說八道!”


    這下子,陳子峰笑得更厲害了,簡直笑得前仰後合的。


    許久,他才漸漸安定下來,臉上藏著譏諷,又藏著狡黠說:“安賊,你想一想呀,三強說過,日本人懷疑,咱們這個組裏有一個共。這個人是誰?我想來想去,隻有你最合適呀!”


    蕭安城瞪著他,“你他媽的又胡說八道!”


    陳子峰繼續笑著,說:“我可不是胡說八道。弟兄們都有一點痞相,你要說他們誰是共,沒人相信。隻有你小子一臉正人君子的模樣,你要不是共,就可惜了!”


    他說完,又是一陣大笑,在蕭安城身上捅來捅去。


    蕭安城絕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就改變話題說:“行了,行了,別笑了!這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真沒見過你這種人!”


    陳子峰說:“怎麽了?我們不就是沒抓到老乞丐而已,還有什麽大不了的!”


    蕭安城歎息一聲,“子峰,你想想吧,要是老乞丐跑了,他彭紹勇是個什麽心情!”


    陳子峰冷笑一聲,很不屑地撇撇嘴。但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嚴重!他媽的,它要多嚴重就有多嚴重!


    老天!你的長官去押送要犯,你什麽警告也沒有,卻獨自跑到東江灣路,去阻截那個將要被人劫走的要犯!結果,那個要犯還真的跑掉了!長官一臉熏人屎尿,你卻滿臉鮮花盛開!長官要不殺了你,那才是怪事呢!


    此事隻有一個結果,彭紹勇非把他們恨一個洞不可!


    媽的,老子還要天天在他手下幹事呢!這麽一種狀況,今後可怎麽混!


    他想了想,低聲說:“這次行動失敗!我們不說,誰會知道!”


    蕭安城說:“子峰,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是你說的話!我猜,最遲明天,彭紹勇就會知道!咱們得有個說法才行。”


    但是,他們思考了很長時間,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此事的後果,肯定得罪了彭紹勇!他們卻一點轉圜的辦法也找不到!


    最後,蕭安城歎息說:“沒辦法了,隻好裝傻吧。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就算你不知道老乞丐被人劫走,那咱們去東江灣路幹什麽去了?”


    “日本人在寶山路,在海軍陸戰隊門口,在八字橋修工事,我們去偵察日本人修的工事去了!無意中撞上的!咱們認識那輛車,牆上有它的照片!咱們還想再抓一個日本特務!這個理由,應該差不多了吧?”


    “彭紹勇多狡猾,他可能不會相信吧?”陳子峰猶豫著說。


    “這是給他留麵子!他就算不相信,也不會當麵說破!你想想!”


    陳子峰歪著腦袋想了又想,憤怒地說:“媽的,老子是為了打鬼子!打完鬼子,還得編個瞎話,說我們不是為了打鬼子!這不是胡扯蛋嗎!媽的,算了!就這麽著吧!”


    他們心裏都明白,今天幹的事,可能留下了後患!


    23-24


    這一天,夜很深的時候,傅雪嵐悄悄把劉日辰送迴到杜公館。


    早上,傅雪嵐來接老劉出門的時候,就看見杜先生臉上狡黠的微笑。


    她當時也笑了,就輕輕拉了一下老劉,讓他注意杜先生的表情。


    老劉真是要多精明就有多精明,他當然明白杜先生的心思和感覺。


    他上前拉住杜先生的手說:“杜先生,我今天要出去一趟,和組織裏的同誌碰麵。”


    杜先生沒想到劉日辰說話這麽實在,索性微笑說:“劉先生,我猜,你在你們的組織裏,應該是個負責的吧?”


    劉日辰也同樣微笑說:“杜先生慧眼,我確實在組織裏負一些責任。杜先生,我猜你可能也知道,我們組織正在和政府方麵談判,希望雙方再次合作,共同抗日。我今天出去開會,也是為了這件事。上海一定會打仗,但打完仗之後怎麽辦,我們要討論。”


    杜先生點頭說:“上海打完仗之後,你們還是要抗日的,對不對?”


    劉日辰說:“這是肯定的。我們的宗旨,就是要建立統一戰線,全麵抗戰。”


    他低頭想了想又說:“杜先生,我判斷,上海打完仗之後,日本人可能不會放過你。所以,你也要考慮一下,今後怎麽辦。”


    這正是杜先生一直在考慮的事。他沉思著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劉日辰去開會的地點,在法租界薩坡賽路的一棟普通的石庫門房子裏,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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