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火生意已徹底告吹了!洪太太買不到拉隊伍的槍支!翟處長也補不了軍餉缺口!這是最讓他無奈而痛心的事!


    還有,薑達辰想拉張老板入夥的事,也實現不了!這年頭,誰也不會輕易投資,即使有欒世貴做擔保也不行!


    市政府的檔案盜竊案也不了了之。耿績之死了,不知死於何人之手。王長春躲進張公館,誰也不敢碰他。


    陳組長曾經咬牙切齒地說:“張老板想投靠日本人!王長春不過是個線頭!”


    他相信陳組長說的對,至少有這個可能!這位張老板,為人作派,可比杜老板差了一大截!他甚至要投靠日本人!簡直是無恥!


    桂龍海步行拐上方浜路時,忽然發現一個奇怪情況,讓他有些驚訝。


    街上到處都是募捐的青年學生和市民。他們三五成群,懷裏抱著紙盒子,手裏舉著一麵小旗子,上麵寫著:“抗戰救亡,匹夫有責。”


    幾個學生看見他,就衝過來圍在他身邊,笑嘻嘻地說:“桂大哥,為抗戰捐一點錢好伐?現在全國人民都在抗戰,士兵們要上前線打鬼子,儂亦捐一點,支援支援吧。”


    人家是指著名募捐的,桂龍海哪裏拒絕得了。


    他笑嘻嘻地問:“要我捐多少?有個數沒有?”


    一個女學生說:“捐一毛阿拉不嫌少,捐一元錢吾們亦不嫌多。儂今日若是沒帶鈔票,捐一分兩分也好的呀。”


    那幾個學生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說:“桂科長老有鈔票了,至少要捐一元錢的。”


    桂龍海就在身上一陣亂翻,竟然翻出一張五元的鈔票。


    他舉著錢說:“你們找得開伐,盒子裏有多少鈔票了?”


    女學生就打開盒子說:“儂看好伐,隻有幾張毛票子,找不夠您的大票子,就放把裏麵好伐,阿拉替前線士兵謝謝您好啦。”


    桂龍海仍然舉著錢,說:“放進去沒得問題,我問一句好不好?誰組織你們募捐的?”


    女學生說:“阿拉學生會組織的,吾們都是自發的好伐。喏喏喏,快放進來好伐?”


    桂龍海笑著,還是把那五元錢放進他們的盒子裏。


    他心裏想,自發的,恐怕不會吧?他放眼向街道上看,到處都是一組一組募捐的學生,甚至還有家庭婦女或者職員模樣的人。


    他心裏有一個判斷,這種事體,隻有傅醫生那樣的組織才做得出來。


    他想,上海百姓多少捐一點,對抗戰總歸是有好處的。


    想到這裏,他決定不吃早飯了,還是先迴局裏吧。


    今天開上局長的車,他今天至少有三個地方要去。


    一個是雅麗酒吧,再去找找那個高橋。昨天沒找到,他不會躲起來了吧?日本人就是無賴,說話不算數,真是可惡至極!


    再一個是去巧家弄,看看陳組長他們是個什麽情況,是不是審過那個老乞丐了?最重要的是,關於那個“妖刀計劃”,他們問出了什麽結果。


    第三個,就是去公濟醫院找傅醫生。去找傅醫生,那隻能是在去巧家弄之後。這個順序,他是知道的。


    他從方浜路拐上河南路,一直向南走,迴南市分局了。


    22-5


    桂龍海走進欒世貴的辦公室時,卻發現他正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看著他,嘴角上甚至還露出一點微笑。他很奇怪,就在欒世貴對麵坐下來,看著他。


    欒世貴看了他有一分鍾,才像揭寶似的說:“龍海,昨晚阿娟來了。”


    桂龍海還沒轉過彎來,隨口問:“怎麽著,還想要錢?”


    欒世貴笑了起來,笑得渾身亂顫,“龍海,不是的呀。阿娟說,還要和我好下去。她對我說,我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人。不瞞你說,昨天夜裏,她像小貓一樣溫順。”


    他說完這句話,又是一陣咯咯地笑,很得意的樣子。


    桂龍海明白了,何保田死了,耿績之也死了!田阿娟沒有靠山了!她不迴到欒世貴身邊,今後可怎麽混!這個賤人!要多賤就有多賤!


    他說:“局長,你怎麽著,還想要她?幾天前,她還想勒索你呢!你都忘了?”


    欒世貴有點尷尬地笑著,“龍海,情況有些變了嘛,人也會變的嘛。你說我這麽一個人,還有什麽可要求的?有一個小貓一樣的女人在懷裏,也就可以了。”


    桂龍海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再說,隻要欒世貴喜歡,也就可以了。


    他說:“她隻要不再給你找麻煩,這樣也挺好的。”


    欒世貴點點頭,眼睛卻隻看著自己的手,在桌麵上劃來劃去的。


    片刻,他才勉強說:“龍海,就是菊花她爸,還是有一點點麻煩。剛才他來電話,問我籌資的事怎麽樣了。唉,你看看,你看看,我現在哪裏籌得來投資呀!眼下是個什麽形勢?你都知道的!真是的!”


    桂龍海明白了,欒局長老丈人這個麻煩,還得由他來擺平。


    他說:“行,我明白了。你把車鑰匙給我,我去找薑董事長聊一聊。”


    欒世貴張開手掌,把他的車鑰匙扔過去。看得出來,他早就準備好了。


    這樣,桂龍海不得不改變計劃,再次趨車去軍工路的隆達紡織公司。


    22-6


    桂龍海再次走進那棟小紅樓,跨進薑達辰的辦公室。


    坐在外屋的已不是何保田,而是一位皮膚雪白的中年婦女。


    她驚愕地看著桂龍海,問道:“儂哪位呀?做啥子?”


    桂龍海說:“我找薑董事長。”


    “儂預約了沒有?沒有預約不好去見的,儂曉得規矩伐?”中年婦女誇張地說。


    “你告訴他,我是桂龍海就行了。快去說吧!”桂龍海不耐煩地說。


    中年婦女鼓著嘴,把他看了又看,這才起身進了裏屋。


    片刻,她拉開門說:“儂進去好了。時間不可以太長的,規矩儂曉得伐?”


    桂龍海不再理她,徑直進了裏屋,並且替她關上了門。


    薑達辰看見桂龍海,仍然是他的老規矩。他先起身去角落裏,點燃他的煤氣灶,燒了一壺開水,給他沏了一杯咖啡。然後坐下來,疑慮重重地看著他。


    桂龍海看著麵前的咖啡,哪裏有心情去喝它。


    他說:“薑董事長,您還是關心張老板入股的事吧?這個事呢,要想請張老板入股,就要先籌資。不過,眼下這個形勢,可能籌不到資。欒局長也想了許多辦法,托了不少人,不過,還是不行。形勢不好呀!”


    他表情沉重地看著薑達辰,希望他能理解眼下的情況。


    不料,薑達辰卻固執地開口問:“為什麽不行?”


    桂龍海明白了,他根本不理解眼下的形勢,隻關心他的隆達紡織公司。


    他小聲說:“薑董事長,上海要打仗呀!非打不可!”


    不料,薑達辰卻說:“上海打仗我經曆過,你用不著拿這個嚇唬我!一九三二年淞滬戰役,我是見過的!確實炸了一些民房。難道他們還要炸工廠嗎?再打仗,生意總還是要做的!日本人也是要做生意的!”


    桂龍海明白,這位薑達辰是個很固執的人,凡事都要鑽牛角尖。


    他說:“打仗這個事,我們先放一放好吧。我覺得,您想籌資請張老板入股的事,也可以先放一放。”


    薑達辰瞪著他,“為什麽?我的事拖不得!”


    桂龍海隻好說:“其實是可以拖過去的。您想呀,何保田死了,市政府的耿績之也死了。現在不會再有人捅隆達的事了,對不對?至於那些股東們,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上海要打仗這件事上,誰也顧不上隆達的經營情況。最後,張老板真的急於要入股嗎?恐怕也不一定。所以,您就拖著好了,誰也不會難為您,您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薑達辰難以相信地看著他,沒說話。


    桂龍海繼續說:“等上海打完仗了,上海一片廢墟,恐怕還會物資短缺吧?也許您的生意就會好做一些呢,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薑達辰用一種很疑惑的目光看著他,似乎在掂量他說的話。


    “可以拖一拖?”他說。


    桂龍海說:“我覺得可以。那些股東和張老板,又能拿您怎麽著呢?”


    薑達辰似乎動心了,最後問:“上海什麽時候打仗?恐怕打不起來吧?”


    桂龍海向前伸出頭,用一種很嚴肅的語氣,低聲說:“薑董事長,上海非打仗不可!而且,我估計,可能就是這個月的事!您等著瞧好了!”


    這時,薑達辰就不說話了,似乎在考慮桂龍海的話。


    桂龍海見他動了心,就急忙說:“薑董事長,您先考慮著。如果您有什麽不明白的事,您給我打電話,好不好?告訴您,我這幾天,經常和軍隊方麵的人打交道,多少知道一些這方麵的情況。您觀望一下,然後再做決定。”


    桂龍海終於安撫住薑達辰,算是鬆了一大口氣。


    這樣,他開著車,就去了雅麗酒吧。他希望能找到高橋。


    22-7


    這個時候是上午十點多鍾,酒吧裏一個顧客也沒有。


    店裏桌椅整齊,地麵幹淨,顯然是剛剛做過清潔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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