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城擺著手說:“先迴去!迴去再說!今天有情況!”


    所有犧牲和受傷的弟兄都被送上車。老乞丐也被推進車裏。一邊一個弟兄把他夾住。


    蕭安城大叫:“能上車都上車!不能上車的搭幫迴去!路上一定要小心!走!快走!”


    兩輛汽車向前駛去。但街道那頭聚著一大群看熱鬧的人,把路擋住了。


    一個弟兄拔出槍,對空連開兩槍。那些市民唿叫著四麵逃竄。汽車很快就開走了。


    現場終於安靜下來。隻有幾個死亡的日本特務還倒在地上,血在他們身下漫延。


    約八十公尺外,商店門簷上的蘆席被掀開了。那個潛伏者將步槍包了起來,一手抓著,縱身跳了下去。一落地,他就向旁邊的小巷裏跑去,很快就消失了。


    20-15


    在此之前,高橋和川上的兩輛汽車剛剛離開南市分局,沿著蓬萊路向西行。


    到達望雲路口時,汽車停下來。車裏的人都提著槍,謹慎地看著外麵。


    片刻,街邊的一扇大門打開,一隊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從門裏走出來。


    附近的行人突然看見街上出現一隊日本士兵,都大為驚訝地看著,向他們指指點點。


    隻見這些日本士兵都穿著深藍色的海軍軍服,脖子後麵披著淺藍色鑲白邊的披肩,腰帶上掛著牛皮彈藥盒,肩上扛著三八式步槍。


    他們身上最顯眼的地方,是他們打著白色裹腿,下麵有舌,蓋著腳上的黑皮鞋。


    他們隊列整齊,不慌不忙地走著,目不斜視,很傲慢的樣子。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是海軍陸戰隊的中隊長大山勇夫中尉。他穿著深藍色小翻領海軍軍官服,裏麵係著黑色領帶,腳蹬擦得錚亮的皮鞋,氣宇軒昂地走著。


    他偶爾會用警惕的目光掃視兩邊的房屋。他一直在猜想,那些中國特工,會不會對他發動襲擊!他們要是敢襲擊,那就再好不過了!


    兩輛汽車緩緩地跟在士兵隊伍的後麵,比牛車還慢。誰都看得出來,這樣最安全。


    這支隊伍慢慢走著,最終,到了肇嘉路。


    20-16


    這裏正是彭紹勇設置伏擊的地方。他站在窗前,看著日軍士兵走過。他沒想到,日本人果然用海軍陸戰隊士兵來保護他們的安全!這幫狗雜種!


    不過,他心裏也有疑問。不是兩百個陸戰隊士兵嗎?眼前這些士兵,最多一百人!還有一百人呢?沒來?他有點想不明白。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那兩輛汽車卻在路邊停下來。但前麵的士兵們似乎並不知道汽車已經停下,他們繼續向前走著,並且拐彎向東走去,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彭紹勇大為意外。他看著那隊步伐整齊的日軍士兵越走越遠,而那兩輛汽車仍然停在街邊,正在他的伏擊圈裏!機會再好不過了!但他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


    他看見,車上的有人下來了,但不是全部。兩個司機仍然留在車裏。


    其中兩個人扶著鷹司直樹,走進路邊的一家診所。


    彭紹勇這才注意到,那是一間日本人開的小診所。


    最後下來的兩個人並沒有進去,他們站在診所門口,向兩邊張望。


    彭紹勇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是警衛!


    他們隻有七個人呀!彭紹勇心裏不由叫了起來。兩個人在車裏,兩個人在門外,診所裏還有三個人!診所裏可能還有一些日本醫生和護士,但他們可以忽略不計!


    這幾個人就在老子的伏擊圈裏!我要動手嗎?他在心裏問自己。


    他迴頭向身後的報務員說:“給駱江發報,電文是:目標七人在握,請示行動!”


    他可以想得出來,那個曾被他嚴厲審問過的日本特務,正在這家診所裏接受治療!這是最好的機會!他希望駱江盡快給他迴電!


    20-17


    此時,在診所裏,鷹司直樹已脫去外衣,躺在診療床上。一個頭發花白的日本醫生正麵帶微笑給他作著檢查。兩名女護士在旁邊協助。


    高橋和川上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他們,偶爾也看看窗外。


    中年醫生先察看了鷹司的臉,說:“鷹司先生,你感覺如何?”


    鷹司看著他,說:“還行。您貴姓?”


    中年醫生迴答:“免貴,姓服部,服部正次。你的鼻子應該受了重傷。”


    “是,我想,是鼻梁骨被打斷了吧。”鷹司輕聲說。


    “他們給你治過?”


    “是,他們找來一個醫生,在我的鼻子裏塞了兩大條棉花。”


    “這是必須的。當然,這很痛苦。”醫生溫和地說。


    “塞的時候,我已失去知覺,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後來那個醫生往外拔的時候,先生,我覺得我就要死了!太痛苦了!”


    “我能想像到。不過,你的鼻梁確實正過來了,目前恢複得很好。”


    這時,他開始檢查下麵的傷口,“鷹司先生,你這個傷口有些發炎。我判斷,那位醫生摘除了你脾髒。這個手術不是在醫院裏做的吧?”


    “不是,在警察局的牢房裏。”


    “噢,是嗎?手術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是一位姓傅的醫生給做的。”


    “女醫生?”中年醫生有些驚訝地問。


    “是,女醫生,您認識她?”


    “不認識,但我聽說過她。她是公濟醫院外科的一把刀,很有名。先生,憑這一點,我就不必再打開你的腹腔做檢查了。我相信裏麵的手術應該不錯。”


    聽到這些話,鷹司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位傅醫生,確實給他留下非常好的印象。


    他忍不住想到,這位傅醫生其實挺美麗的。


    中年醫生輕壓傷口上方的肋骨時,正在迴想傅醫生的鷹司直樹,忍不住**一聲。


    “十一和十二肋骨折,難怪給你裹了這麽多紗布。這個傷,你要慢慢養了。”中年醫生微笑地看著他。


    “先生,要多久?”鷹司問。


    醫生笑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嘛。至少要三個月。你身上的皮肉傷關係不大。”


    他迴頭說:“高橋先生,我建議鷹司先生在我這裏觀察兩三天,如何?”


    高橋笑著向他搖搖頭,“請原諒,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現在,我也感覺不安全!”


    醫生目光嚴厲地瞪著他,“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還要把他送到我這裏來!”


    高橋向川上瞪了一眼,咧嘴向他笑一下,“隻是請您看一看,他有沒有大礙。”


    此時,鷹司慢慢轉迴頭,目光陰沉地盯著高橋,還有旁邊一臉冷笑的川上。


    他是個好特工,隱約猜出其中的深意。他們竟然把我當作誘餌!混蛋東西!他的牙齒咬緊了,心裏隱忍著翻騰的怒氣!


    20-18


    這個時候,站在小旅館窗前的彭紹勇,也在隱忍著怒氣。


    駱江一直沒迴電,讓他急不可耐!他感覺這次機會可能又要錯失!


    隨著時間流逝,診所裏的日本人隨時都會離開!那樣,他的機會就徹底消失了!


    這時,他的副隊長輕輕碰他的胳膊,把一副望遠鏡遞給他,示意他向遠處看。


    彭紹勇舉起望遠鏡向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望雲路上店鋪擁擠混亂,許多涼蓬和懸掛在空中的招牌阻擋了他的視線。


    街上的行人也很多,這就是一條繁忙的商業街。


    但是,片刻之後,他才從那些紛亂的涼蓬和招牌之間,看見一支隊伍!那又是一支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跟剛才過去的那一支完全一樣!他幾乎要懷疑那一支隊伍又轉了迴來。但他很快就確信,這不是那一支,而是另一支!這就是日本人的後手!


    混蛋!混蛋!他在心裏罵了起來!王八蛋!小日本居然跟我耍花招!


    他們讓那一隊士兵走了,就是想引誘我攻擊診所裏的那幾個家夥!他們想反伏擊!伏擊我!混蛋!混蛋!


    他心裏一次又一次地咒罵著,恨不得衝過去,打他個亂七八糟!


    他忍了又忍,終於迴頭說:“悄悄傳我的命令,撤!”


    診所裏的高橋和川上,看見漸漸走近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這才逐漸放下心來。


    20-19


    中午一點多鍾的時候,林家泰背著長長的布包,終於迴到方浜路寶富弄的家裏。


    他進屋的時候,看見傅雪嵐正在照顧李秀蘭吃飯。


    看見他進門,李秀蘭的眼睛裏立刻閃出光來。


    她嘟著嘴,輕聲說:“謝謝儂傅醫生,這些事,還是讓阿泰來做好伐。”


    傅雪嵐從她的話音裏聽出不一樣的味道來。她迴頭向林家泰笑了笑。


    林家泰也向她笑了笑,卻又有不一樣的意思。


    昨天夜裏,傅醫生給他帶來一支用布包著的步槍。趁李秀蘭入睡以後,傅雪嵐悄悄告訴他,明天中午,軍委會情報處的特務,將要突襲晝錦路上的文福旅館。


    她把桂龍海告訴她的,有關文福旅館的各種情況,都詳細告訴他。


    她小聲說:“這件事非常重要!他們抓的日本特務,可能知道‘妖刀計劃’內容!你的任務,就是在暗中協助他們!一定要幫他們抓住那個老特務!”


    這是林家泰第一次聽說“妖刀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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