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說!”廖若蘭堅定地看著她。


    “你必須說!這就是交換!你和我的交換!”喬豔芳抓著她的胳膊,用力一搖。


    這仿佛就是一個提醒,讓廖若蘭明白,現在確實有一個機會!盡管這個機會充滿了危險!更無法確定!


    她望著遠處,傍晚的風吹拂著她的頭發。


    她現在猶豫的不是說不說,而是怎麽說。危險就在眼前,她隻能嚐試化解,哪怕減輕一點也好!


    “我對他說,你們正在秘密調查日本人的‘妖刀計劃’!”她輕聲說。


    “他怎麽說?快說!”喬豔芳盯著她問。


    “他說,他也聽說這個計劃了。他要求我設法弄清楚!”


    “就這麽簡單!”喬豔芳難以相信地瞪著她。


    “這件事絕不簡單!”廖若蘭雖然壓低了聲音,但語氣十分強硬。


    她接著說:“這是現在最大的事!中日可能開戰!還有什麽事比這個大!淺倉先生說過,這個計劃不是作戰計劃!那它是什麽計劃!你想過沒有!”


    這個說法,再次擊中喬豔芳心裏的要害!這也是她心裏的一大疑問!


    實在說起來,這個喬豔芳雖然年輕,雖然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特工,卻有不同於常人的政治頭腦。說它不同於常人,是因為她的政治頭腦有一點說不明白的預見性。


    就是這一點預見性,讓她的一生,絕不同於常人!


    在喬豔芳不同於常人的政治預見性裏,主要有這麽幾點:第一,中日可能開戰,甚至必然開戰!這是最大的事!全國上下都在關注的事!第二,她還知道,目前國共正在談判!很有可能再一次合作!這也是她必須考慮的事!第三,陳子峰如果知道廖小姐是個共,還不知他會怎麽想呢!他們可是大學同學!萬一他放她一馬,我豈不是把組裏的兩個長官都得罪了!最後落一個裏外不是人!尤其是蕭哥哥,一定會恨她!


    這些,就是她不同於常人的政治預見!簡單,卻洞察!


    正是想到這些,喬豔芳雖然冷笑著,卻終於鬆開廖若蘭。


    她們互相盯視著,都在盤算下一句話該怎麽說!她們都想占據主動!


    “姐呀!”喬豔芳終於說:“你小心一點吧,別再落在我手裏!那時我就不客氣了!”


    “沒想到你這麽精明!我能不小心嗎!”廖若蘭小心謹慎地捧了她一句。


    喬豔芳果然露出笑容,卻說:“姐,我們以後,能交換一點情報嗎?”


    這下子,廖若蘭又緊張起來了,這是她絕不能答應的。但眼前這種情況,她又不能把話說絕!


    她說:“不重要的,也許可以。我隻能說這麽多!”


    喬豔芳美麗的大眼睛在廖若蘭臉上轉來轉去,卻問:“那,我們兩人的協議呢?”


    到了這個時候,廖若蘭才悄悄鬆了一口氣。但她的語氣很堅定:“照舊!”


    喬豔芳怕她跑了似的,又挽緊了她的胳膊,咬著牙說:“那就好,我們走著瞧吧!”


    就這樣,一場絕對無法躲避的危機,被這兩個美麗姑娘悄然化解掉了。


    之後,她們仍然親密地挽著胳膊,互相注視的眼神裏都藏著那種精明的狡黠,終於迴到了巧家弄。她們得到同樣的消息,彭紹勇仍然沒有迴信!


    喬豔芳憤怒得幾乎要開罵了!


    17-13


    這個下午,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簡直就是必然的因果報應!


    遠在軍工路的隆達紡織公司裏,正忙碌於一堆賬冊之中的何保田,聽到兩個嚇人的消息,驚得魂飛魄散,不知如何是好。


    頭一個消息,是和他經常在一起喝酒吃飯的酒肉朋友,通過電話告訴他的。


    那人在電話裏說:“小何,今早晨光,奉天路發生的事,儂聽說了伐?”


    他翻著那些賬冊,隨口說:“阿拉老鱉哩,忙燒掉了。儂說啥子事體嘛?”


    那人說:“奉天路打了槍戰!吾乖乖,放炮仗呀,驚天震地響呀!打死了好些寧!儂猜街邊廂人怎麽說?說是青幫和洪門打將起來了!把車上的寧統統殺掉了!”


    聽到這個話,何保田不由歪了歪嘴。這些日子,上海好不消停,到處都在打打殺殺的,市麵上亂得不行了。


    他說:“都殺掉拉,好狠哎!”


    那人立刻說:“噢,也不是哩,聽人說,好像還有一個寧沒殺掉。有人傳,說他是市政府的什麽官,好像是姓耿還是姓什麽,吾沒聽得清楚。反正還有一個寧保住了小命,給送到公濟醫院去了!隆地乖,那些寧老狠哩!寧死掉了還要補上好幾槍耶!”


    何保田聽到這裏,就感覺頭皮發麻,全身都仿佛過了電似的顫抖起來。


    市政府姓耿的,那不就是耿績之嗎?沒人再姓耿了!


    從沒聽說青幫和洪門有多大的仇恨,兇到個個都要殺掉!他們各有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呀!難道,那些殺手是衝著耿秘書去的?


    巧的是,昨天下午,他剛給耿績之送去一摞報表,都是有關隆達公司的財務狀況的。耿先生今早就遭人伏擊,這未免也太巧了吧!有人不想讓那些東西見報?


    正在他反複琢磨這件事的時候,偏偏又接到另外一個電話。這個人在另外一家紡織公司裏工作,也是給董事長當秘書。因為這層關係,他們時常在電話裏通一通情況。


    這個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把何保田嚇了一跳。他說:“何先生,儂曉得伐,今天中午,《商報》被人放了一把火,給燒掉了!我們剛剛和《商報》簽了協議,要作廣告的,現在好了,全都白忙了!儂說我們倒黴不倒黴!”


    何保田喃喃地問:“失火是伐?”


    那人叫道:“跟你說了是放火!還打死好幾個記者!他們見寧就殺的,跑得不快就全死掉了!滿街的寧都赫得飛跑耶!”


    何保田最後什麽時候掛了電話,自己也記不得了。


    他隻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嗡嗡地響,仿佛有什麽大危險、大災難將要降臨到他腦袋上!老天!今天早上,耿秘書剛剛遭人伏擊呀!到了中午,藏在六馬路僻靜小街裏的《商報》,竟然被人縱火焚燒!還打死好幾個記者!


    這兩件事明明都是有關係的!就是為了不讓隆達公司的情況見報!


    這是啥人呀!這麽狠!這麽狠!這時,何保田就想起前天下午,桂科長那惡狠狠的表情,那麽兇、那麽惡地瞪著他!


    老天,這個事就和桂科長有關係吧!欒局長是他上司,當然和他有關係了!這一切,都是他幹的嗎!


    此時,何保田完全慌了神。桂科長要是敢殺耿秘書,自己就更不在話下了!


    怎麽辦!怎麽辦!他在屋裏轉了幾圈,感覺還是先找耿秘書商量一下為最好!耿秘書和他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怎麽也要替他想想辦法吧!


    他想到這裏,跳起來就往外走。


    17-14


    位於軍工路的隆達公司,距離公濟醫院有點遠。


    何保田出了隆達,急於趕路,坐電車催電車司機,坐黃包車就催黃包車夫。


    他下了黃包車就是一陣快走,簡直就像小跑,終於趕到公濟醫院。又經過一番打聽,很快找到耿秘書住的病房。


    此時此刻,耿績之也正處於焦躁恐懼之中。敢燒報館的人,絕不會放過他!


    當他一眼看見探進頭的何保田,立刻就像遇見救星似的,連連向他招手,把他叫到病床跟前。


    可他看到何保田滿頭大汗,喘著粗氣,滿臉驚慌的模樣,心裏也就更慌了。


    他把何保田拉到跟前,在他耳邊說:“好兄弟,什麽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說!等過了這一陣再說!你先去找一輛輪椅來!快去!去找一輛輪椅來!”


    對何保田來說,耿秘書就是他的靠山。他來不及多問,就出門去找輪椅。


    但輪椅卻不好找,他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他這才想起去問護士。


    護士小姐說,病區裏的輪椅都被病人借走了,“阿拉這裏也莫得呀,吾變不出來的呀!儂扣扣哪個屋裏廂有,儂和他商量好了,哈是地,儂問吾也莫得用唦!”


    何保田沒辦法,隻得一間病房一間病房地去找。


    他終於在一間病房裏看見輪椅。那病人躺在床上睡覺,旁邊並沒有其他人。他也顧不得了,推著輪椅就往外走。


    耿績之一看見他推著輪椅進來,就像瘋了似的,掙紮著往輪椅上爬。


    他在何保田耳邊小聲說:“兄弟,你推我出去!咱們趕快離開這裏!不管你有什麽事,全包在我身上!全包在我身上!聽明白沒有!”


    何保田也被耿績之的模樣嚇壞了,推著他就往門外走。


    17-15


    不料,到了門口,耿績之伸頭向門外一看,就看見走廊的那一頭,走過來幾個人。


    為首的那個人,正是梁參謀梁金凱!


    他一瞬間就明白了,梁金凱出現在這裏,一定是衝著他來的!要來殺他!


    他迴頭小聲說:“往這邊走!往這邊走!”


    何保田推著他,出了病房就往另一邊走。他雖然恐懼,卻不敢走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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