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肩背挺直地看著他們,聲音更輕柔如絮,卻軟中帶硬地問:“你們爭完了嗎?解決問題了嗎?那位弟兄,是不是就能迴來了?”


    陳子峰和蕭安城都沉默下來,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他們三個人,雖然隻是一年多的大學同學,但彼此相知甚深。


    那時,陳子峰和蕭安城都是毛躁的激情昂揚的熱血青年,互相爭吵,甚至打來打去也是常有的事。而廖若蘭則是他們之間的穩定劑,融合劑,能化解他們之間的所有矛盾。


    今天也是同樣。廖若蘭的出現,終於讓他們冷靜下來。


    她輕聲說:“都冷靜一些,說眼前的事吧。子峰,你先說,為什麽這麽晚才迴來?”


    她說完這句話,卻並不等他迴答,就轉身走開了。


    她的意思很明白,無論你說什麽,都和我無關。但你們要解決你們的麻煩!


    她仍然迴到樓梯口,和淺倉先生站在一起。


    15-11


    陳子峰和蕭安城都有些慚愧地看著她,看著她迴到樓梯口,看著她鎮靜而溫和的表情。他們又互相盯了一眼。他們都明白,再爭吵下去,確實毫無意義!


    陳子峰迴頭看看周圍的弟兄們,就指著李三說:“你先說,那個倉庫裏是什麽情況?”


    這一路走得太急,他沒來得及細問。


    李三仍坐在牆邊的椅子上,隻是不再揉他的腿。他是被弟兄們抬進來的。


    他眼睛大大地盯著陳子峰,“組長,那個倉庫確實是軍火庫!不僅如此!他們正在倉庫裏組裝大炮!各種炮都有!我估計,至少有上百門炮!還有炮彈!堆滿了整個倉庫!”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他們又迴頭去看陳子峰。


    陳子峰看著大家,又迴頭盯著蕭安城,咬著牙解釋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今天在方浜路盯上一個家夥!我們以前見過他!在廣福弄的小飯館裏!我們就跟著他到了東門路,那裏有一片廢棄的建築工地。穿過建築工地,裏麵有一個大倉庫!今天下午,我們看見有許多大木箱被運進那個倉庫。我們一直等到夜裏,李三就摸了進去!他媽的!一個軍火庫!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安城,你記一下,這事要上報!”


    蕭安城掏出小筆記本,飛快地做著記錄。


    陳子峰盯他一眼,還是問:“文福旅館到底是怎麽迴事?”


    蕭安城抬頭瞪著他,心裏確實有些生氣。其實,有關文福旅館的事,剛才在爭吵的時候早已說清楚了!這個混帳家夥,現在就是想耍一耍威風罷了!


    不過,生氣歸生氣,他還是把文福旅館的來龍去脈又說了一遍。桂龍海也從旁做了補充。蕭安城最後說,小喬帶著強虎等三個人,去觀察文福旅館。


    “她還沒迴來?”陳子峰冷森森地盯著蕭安城,幾乎就是逼問了。


    “是,還沒迴來。”蕭安城忍著怒氣,隻好這麽說。


    “這就是說,她是不是建了觀察點,是長期還是短期,帶了什麽東西,你也不知道?”陳子峰綿裏藏針,也是故意找碴,盯著他問。


    蕭安城心裏很惱火,但也隻好說:“不知道!”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弟兄們後麵卻響起喬豔芳的聲音,“我迴來了,剛到。”


    喬豔芳從門外走進來,一雙豔麗的大眼睛在陳子峰和蕭安城臉上轉著。


    15-12


    她其實已經迴來一會兒了,正聽見李三在敘述倉庫裏的情況。


    她沒出聲,是因為對堂屋裏的氣氛感到不解,這裏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而且,她就是對陳子峰最後兩句話不高興。陳子峰似乎在話裏譏諷蕭安城,這是她最不愛聽的話。


    她盯著身邊每一個人,歪著嘴說:“我怎麽覺得,這裏有點不對勁兒呀!出什麽事了?子峰,有什麽事我不知道?”


    陳子峰把嘴歪了又歪,說:“安城派三強獨自出門,到現在還沒迴來!”


    喬豔芳說:“就是這個事呀?我走之前就知道了。安城也是沒辦法,文福旅館的事太大,他是要聽你的意見,才派三強去找你的。要不然,你說他怎麽辦?家裏也要有足夠的人守著呀!”


    陳子峰翻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的心思。


    他把手一揮,“好了,這個事不說了。先說你那邊的事,那個文福旅館的事!然後各組說一說今天的情況。”


    說到文福旅館的事,喬豔芳眼睛就露出一片兇光。


    她咬著牙說:“子峰,我告訴你,文福旅館裏有大情況!我們在文福對麵建了觀察點,位置很好。我們剛開始觀察,就發現異常情況。第一,文福旅館三樓,朝南的第一個房間開著門,但沒開燈。我觀察屋裏可能有人。這個人應該是一個警衛!第二,當時正有三個人從房間裏出來。他們還向房間裏的人揮手打招唿。而屋裏的那個人,並沒有送他們出門!你們說,這是什麽情況?”


    這個時候,堂屋裏就很安靜。每個人都在思考喬豔芳說的情況。


    陳子峰已聽出她的意思,但他還是說:“你就說你的想法吧,讓大家也聽聽。”


    喬豔芳撇著嘴說:“這兩個情況,都說明那個沒出門的人,是個大家夥!子峰,我看見那個寸頭了!雖然天黑,又離的遠,不是很清楚,但很像他!另外,其中似乎還有一個女人!我們以前掌握這個女人的情況嗎?你們都想一想。”她對周圍的弟兄們說。


    弟兄都皺著眉思索,但誰也沒想起來有關一個女人的情況。


    喬豔芳冷笑一聲,繼續說:“我再說一個情況。三十日那天夜裏,我們追蹤那個寸頭,一直追到十六鋪北邊的貧民窟裏!你們還記得不記得?寸頭為什麽去那裏?他媽的,因為老乞丐就在那裏!老乞丐那個模樣,不可能住在什麽旅館裏,隻能住在貧民窟裏!我就是這麽判斷的!那天夜裏讓他們跑了,我隱隱約約看見,是有一個女人把我們引開的!剛才在文福旅館,也出現一個女人!子峰,我判斷,老乞丐就在文福旅館裏!寸頭和那個女人,都是他的手下!安城,你說我的判斷對不對?”


    蕭安城和陳子峰都吃了一驚。喬豔芳非常聰明地把兩件事連在一起,得出一個讓他們大為意外的結果,老乞丐極有可能就在文福旅館裏!這個情況太讓他們意外了。


    蕭安城連連向她點頭,“小喬,你判斷的對,誰都想不到這個情況!”


    陳子峰斜眼盯了他一下。他聽出來了,蕭安城的意思是,他派三強出門找他,是正確決策,文福旅館極其重要!


    他不想接這個碴,就說:“小喬,你想怎麽樣?”


    “我想找準時機,突擊一下!沒準就抓到那個老乞丐了!”


    喬豔芳目光淩厲地盯著他。似乎是說:你敢不同意嗎!我就是要這麽幹!


    陳子峰立刻說:“你詳細說!具體一點!”


    喬豔芳扳著手指說:“第一,觀察點裏要增加人!第二,在觀察點裏放一部電台,隨時和這裏保持聯絡,有事好商量。第三,帶兩支狙擊步槍過去!一旦開始突襲,那個觀察點是最好的火力支援點!你覺得怎麽樣!”


    陳子峰翻著眼睛,把她看了又看,卻說:“這件事過一會再說!其他人,也說說今天的情況!有情況就細說,沒情況就簡單說!”


    15-13


    陳子峰看看牆上的日曆,此時已是一九三七年八月五日。


    他說:“誰先開始說?”


    於是,今天出去執行任務的各個小組都開始匯報情況。


    大體情況是這樣。第一項任務,是誰都沒在街上發現老乞丐!


    這個結果陳子峰已經想到了,沒什麽可奇怪的。因為他也沒找到!現在來看,老乞丐可能不會再以乞丐麵貌出現了,更可能隱居在文福旅館裏!今後,也不必再到街上找老乞丐了!


    第二件事是喬豔芳說的,更讓人奇怪。


    她迴頭看著桂龍海,臉上露出怪異的微笑,“我今天監視井上日昭,在哈同大樓外麵守了一上午。我發現,今天下午,井上日昭去了公濟醫院。桂科長,他在那裏見了傅醫生。”她這麽說的時候,一直笑模笑樣地看著桂龍海。


    桂龍海可大吃了一驚,“那個,那個日本特務,去見傅醫生幹什麽?”


    喬豔芳笑著說:“這我可不知道。也許,你有機會問一問傅醫生,好嗎?”


    桂龍海從來不喜歡這位喬小姐,不過,也不想惹惱她。


    他看出來了,這位喬小姐在這裏的地位相當高。


    他心裏想,難道傅醫生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他很想再開口問得細一點。但看他們都在匯報工作,也怕給傅醫生再招來什麽麻煩,就沒再開口。


    第三件,王長春露麵了。他竟然去了龍潭路的雅麗酒吧。並且在那裏坐了很長時間。


    陳子峰疑惑地看著匯報的弟兄,好像不認識他了。


    他盯他一會兒,還是問:“他在那裏等人?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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