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龍海急忙安慰她,“好了好了,已經這樣了,再多想也沒用了。嗨,咱們活在世上,有的時候,全看命了。你也要節哀順便。再怎麽著,日子總要過下去。你也別著急,迴頭我也替你想想辦法。”他指指裏屋,“他睡了?”


    李秀蘭說:“他一到我這裏來,就全身冷得發抖。後來就開始出汗,那個汗出得呀,就跟漏勺一樣,全身都濕透了。我一個下午都忙著給他擦汗。桂哥哥,他是什麽人呀?你怎麽往我這裏送。現在崔根不在了,我這裏也不太方便呀。”


    桂龍海歎了一口氣,低聲說:“我也是沒辦法了,實在沒處安置他。他可是個重要人物,非常重要!不過,抱歉了,我還不能告訴你什麽,你隻記得他很重要就行了!你一定要把他照顧好。嗨,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隻好送到你這裏來。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你親戚就行了。對了,不要讓他出門,也不要讓別人到家裏來。”


    李秀蘭為難地看著他,“桂哥哥,我給他吃什麽呀,恐怕還要找醫生看看吧?”


    桂龍海這才想起來,急忙在幾個口袋裏掏,把所有錢都掏出來,大約有二十幾元錢。


    他把錢都塞到她手裏,說:“這個你先用著。迴頭,我再給你送一點來。他這個病,找醫生也沒用,過一段時間,他自己就會好起來。這幾天,你多照顧他吧。我也該走了,以後我會常來,有什麽事,到時候再說吧。”


    他輕輕推開裏屋的門,看見那人躺在床上,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他向李秀蘭揮揮手,就悄悄走了。


    走在路上,他又苦惱起來了。瞧我這事辦的,把這麽一個人紮在手上了,甩不掉了!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10-13


    此時,劉日辰並沒有入睡。眼前是這麽一種狀況,他不能不保持著警惕。


    他躺在床上,隱約聽見桂龍海和李秀蘭在外屋的竊竊私語。


    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出現眼前這種情況。


    現在,他還沒和上海黨組織取得聯係,林家泰也不知情況如何了,是否脫離了危險。


    他病得動不了,卻被一個警察救了下來。現在,他住在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人家裏,連他自己也拿不準,今後會怎麽樣。


    他此時虛弱到了極點,意識也有些模糊。


    他隱約知道,那個年輕女人悄悄進來,用手摸他的額頭。他看出這個女人很善良。他希望自己的病早點好起來。之後,他漸漸陷入了昏睡。


    10-14


    這天夜裏,還有一個人惦記著劉先生,就是剛剛迴到家裏的傅雪嵐。


    她感覺很累。給那個日本特務治傷,讓她筋疲力盡,也出了一身的汗。


    她燒水洗了一個熱水澡,才感到輕鬆一些。


    她看一眼櫃子上的座鍾,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鍾了。


    但她還不想去睡覺,因為她心裏有疑惑。


    她穿著睡衣,在臥室裏來迴轉著,想的都是桂龍海,再有,就是那個劉先生了。


    她其實非常理解桂龍海對她的熱情與殷勤。她甚至利用過他的熱情與殷勤,請他幫助找人。


    她想像不出她將來和桂龍海會怎麽樣,她總感覺那是不可能的。


    這就讓她麵對桂龍海的時候,有一點尷尬,好像她就是在利用他的感情,甚至是在欺騙他!


    但不管怎麽樣,有一點她可以確信,桂龍海不會對她說假話。


    那麽,他不肯告訴她劉先生是什麽人,一定有他難以言明的特殊原因。


    劉先生究竟是什麽人呢?現在來看,逃犯可能是最合理的解釋。但是,作為警察,桂龍海為什麽要救助一個逃犯呢?


    反過來說,那位劉先生也並不像一個逃犯,他隻是生病了而已。


    她還是想不通這其中的道理。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麵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她愣了一下,猜不出誰會在這個時間來。該不會是老黃吧,她這樣猜想。


    她係好睡衣腰帶,輕輕打開門,看見外麵站著一個瘦瘦的中年人。


    中年人向她一欠身,帶著歉意說:“對不起,傅醫生,這麽晚來打擾您。”


    傅雪嵐疑惑問:“您哪位?找我有事?”


    中年人露出有點誇張的微笑,“怎麽,傅醫生,您不認識我了?”


    傅雪嵐不由注意看了他一下。這個人看著確實有一點眼熟,僅僅一點。但他說話的語氣和點頭的方式,讓她隱約察覺,他是個日本人。


    這時,一個她曾經見過的日本人,漸漸在腦海裏浮現出來。


    去年年底,她曾經給一位日本商人做過手術。他得了闌尾炎,當時情況很嚴重。


    是他嗎?她還是有點拿不準。


    “傅醫生,您想起來了嗎?”那人微笑說,甚至還欠了一下身。


    “井上?您是井上日昭先生吧?”她突然想起來了,就非常意外地問。


    “您的記性真好,終於認出我了。對不起,我可以進來嗎。”井上溫和地說。


    傅雪嵐急忙讓開房門,“請吧,您請進。”


    井上日昭進了門,隨意地打量這間小小的但很精致的客廳。裏麵的一扇門開著,他可以看見已經鋪好的床鋪。


    他再次迴頭說:“實在抱歉,打擾您休息了。我其實知道您剛迴來,因為我在外麵,等了一小段時間。”


    傅雪嵐雖然疑惑地看著他,但還是請他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在玻璃櫃前給他沏茶。


    她心裏真的很疑惑,一個日本商人,怎麽會半夜登門造訪?他甚至在外麵等了一小段時間,他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嗎?


    井上日昭確實有重要的事,因為這件事不做不行了!


    10-15


    今天下午,井上與一位中國政府的官員秘密會麵。這個人名叫高宗武,是中國外交部亞洲司的司長。


    但整個過程卻讓他非常生氣。首先,駱江遲到了十分鍾。


    他和那位中國政府官員就坐在不同的房間裏,卻不能見麵。


    他知道,駱江不僅是中間人,還是中國情報機構派來的監督者!


    其次,整個會麵過程也讓他不悅。那位政府官員對日本在華北的作法非常生氣,一再說,這會嚴重影響中日之間的關係,等等。


    井上今天的目的,隻是想了解中國政府最近的想法,探討一下在日中之間和平解決糾紛的辦法。當然,這是外交層麵上的說法。但是,他卻一無所得!


    井上甚至懷疑,這個人是否是中國政府的官員!


    後來,他感覺再這樣談下去沒有意義,不得不告辭出來。


    駱江送他出門之前,問了他一句話,“井上先生今天帶人來了?”


    當時,井上就很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您什麽意思?”


    駱江帶他到窗前,指點外麵說:“對麵坐在酒吧門口的那兩個人,是您帶來的吧?”


    對麵酒吧門前的台階上,坐著兩個人。他們好像兩個閑人,在這裏歇歇腳,聊聊天。周圍有一些行人走過,也有顧客進出酒吧。一般人看不出這兩個人有什麽異常。


    但對於井上這個特務頭子來說,他隻需盯著看三秒鍾,就看出他們是特工。


    這兩個人很隨意地向左右張望的時候,都會掃一眼這邊。


    他們顯然在監視他所在的這棟紅磚樓房!


    這就讓井上有些奇怪了。他今天並沒有安排人在身後跟隨或在附近蹲守。


    今天是秘密會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另外,高橋也不會安排人跟在自己身後。他有他的麻煩要解決。


    顯然,那兩個人也不是駱江的人,否則他不會指給自己看。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他們是日本海軍的特務!是佐藤拓人派來的!


    就是這件事讓他更加惱火!如此秘密的事,海軍的佐藤拓人是如何知道的!他這麽做,有可能破壞他和中國政府的秘密關係!簡直是混帳!


    出門之前,他平淡地對駱江說:“我不知道,也不認識他們。”


    他的真實意思是,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抓!殺!都隨便!海軍那幫人,實在可惡!


    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駱江對那兩個人怎麽辦了。他毫不關心!


    10-16


    此時,傅雪嵐將沏好的茶放在兩個小沙發之間的茶幾上,然後在另一邊坐下來,平靜地看著井上先生,也在心裏猜測他的來意。


    井上當然看得懂她的眼神,就微笑說:“傅醫生,首先,我是來表達謝意的,雖然有些遲了。您去年給我做的手術,非常好。我曾經請一位日本醫生做過檢查。他說,手術做得非常漂亮,刀口很小,縫合嚴密平整。所以,我恢複得就很快。謝謝您。”


    傅雪嵐微笑點頭,算是接受了感謝。她知道,這肯定不是他的真實來意。


    井上繼續說:“傅醫生,您可能也知道,我是一個商人,經營著一家洋行,在上海做一些進出口貿易。但是,有點遺憾,生意不是特別令人滿意。我做了一些小小的調查,我發現,在上海最有利可圖的生意,隻有與杜月森杜先生合作才行,才能掙到更多的錢。您同意我的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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