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高橋正浩,日本陸軍參謀本部支那情報課的少佐銜情報軍官。他奉命和海軍情報部的特工聯係,互相交流情報,為下一階段的戰爭做準備。


    所以,川上武介昨天要見的陸軍那個混蛋,指的就是他。


    他昨天沒露麵,是因為他發現,川上派來的人已經被中國情報機構的特工盯上了!


    他花了一點錢,讓一個跛子給那個人報警,結果卻沒跑掉,被中國特工抓住了!


    海軍的特工,簡直就是一群低能兒!他一想起這點就很惱火。


    今天則是另外一項任務,切斷國內的反戰同盟,與中國政治勢力的接觸!


    他是通過井上公館的人,才發現這個叫淺倉的人。此人企圖聯絡中國反日勢力,要破壞東亞聖戰,實在可惡!


    他的想法很簡單,讓幾個日本浪人和淺倉鬥毆,一定會被中國警察抓起來。


    到時候,他可以出麵說,鬥毆雙方都是日本人,應該由日本方麵處理此事。這樣,他就可以輕鬆帶走並且控製住淺倉!


    但是,他的計劃卻被兩個突然出現的中國人給打亂了!而且,中國警察一直就沒出現!更加可惡!


    現在他明白了,這兩個一中國人也是特工!那麽,他們是在這裏臨時執行任務,偶然遇上?還是和淺倉有什麽關係,特意在這裏保護他呢?再或者,那個和淺倉在一起的小姑娘,和中國情報機構有關係嗎?對這些情況,他一時還拿不準。


    此時他考慮的是,如何盡快見到川上武介。


    川上和他手下的特工再笨,也是日本特工!這是一。


    第二,大日本軍隊將要在中國擴大戰爭,這是肯定的。但究竟是從華北方向,還是從華東方向,目前爭論極大。但這不是他所操心的事!


    所以,第三,他的任務,就是盡快了解日本海軍在上海所做的準備,是否有利於今後的開戰!


    現在,高橋看見淺倉和那個小姑娘,還有那兩個一中國特工都離開之後,他也悄悄走了。他希望今晚就能見到川上。


    4-15


    一向美麗溫柔,說話輕聲細語的廖若蘭,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曆這樣一場混戰,並且聲嘶力竭地喊叫,拚命拉扯那些突然冒出來的日本浪人。


    她當時絕望到了極點!淺倉先生就要被他們打死了!


    突然出現的蕭安城,解救了她和淺倉先生,讓她和淺倉先生擺脫危機。這時,她卻感覺到說不出的疲憊和軟弱。這種疲憊和軟弱不光是來自身體上,更來自內心。


    她扶著淺倉先生擠出圍觀的人群,離開車站時就注意到,淺倉先生被打得很重。


    他臉上一片烏青,嘴角在流血,走路也很吃力。


    她掏出手絹讓他擦去嘴角的血,又低聲問他身體怎麽樣。


    淺倉先生勉強向她笑了一下,隻是搖搖頭,努力向前走著。


    她在路上叫了一輛黃包車。車夫問她去哪兒。


    她說:“你隻管向前走吧,我給你指路。車錢不會少你的。”


    車夫聽明白了,這兩個客人一定有特殊情況,所以,車錢一定不會少給。他拉起車把就向前跑去。


    廖若蘭心裏卻非常緊張。日本浪人一向隻在公共租界的日本區裏橫行霸道,今天卻跑到華界的閘北車站來打人,並且打的還是一個日本人,這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一句話,有人知道她和淺倉先生的行蹤!


    那麽,是淺倉先生被人發現,還是自己一直受到監視?她還不清楚。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天這場鬥毆,背後的指使者一定是日本方麵的人!


    中國的警察或者特務,一定不會這麽幹!更不會指使幾個日本浪人來毆打淺倉先生!他們直接抓人就完了!


    這樣說來,淺倉先生可能一到上海,就被上海的日本特務注意了!


    想到這裏,廖若蘭憂慮重重。保護淺倉先生的安全,是她分內的責任!


    接下來,她指點車夫,不斷地鑽小街小巷,東拐西繞。有時,她也會迴頭觀察。她終於確信,至少現在是安全的,沒有被人跟蹤!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到了這個時候,她怎麽也迴避不了地想到了蕭安城,那個兩年來一直在她夢中出現的男人!老天呀!他沒去參軍,更沒去上戰場打日本人,而是在這裏當特務!


    老天呀!他現在成了她的敵人!


    廖若蘭一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像被鋼絲勒著似的痛,痛不可忍!


    我以為你是鋼筋鐵骨的男人,終身可靠。沒想到,你卻棲身於爛泥溝裏,自甘墮落!安城,你怎麽會墮落如此!讓我柔腸寸斷一般絕望!


    淺倉先生也注意到她蒼白的臉,還有她痛苦的眼神,輕聲問:“廖桑,你沒事吧?你是否受到了驚嚇?”


    她搖搖頭,小聲說:“我沒事。淺倉先生,我隻是為您擔心。您今天不能走,可能還有危險。我先安排你住下來,下一步該怎麽辦,等我的通知吧。”


    淺倉先生說:“對不起,可能是我什麽地方疏忽了。那些浪人是有意的。”


    廖若蘭急忙搖頭,“請您不要這麽說。我們的工作,本來就在危險之中,您也承擔著很大的風險。請您安心住下來,我一定要安全把您送到北平。”


    她在愛多亞路的一條僻靜小街裏,找到一家很小的旅館,叫福悅旅館。她安頓淺倉先生住下來,並且叮囑他盡量少出門。她爭取盡快安排他離開上海。


    她把淺倉先生安頓好之後,就站在那家旅館小小的門廳裏,隔著窗戶看著外麵。


    她確信外麵沒有可疑的人之後,這才離開旅館。


    4-16


    最後,廖若蘭決定先去上班。隻有去上班,才能聯係到老黃。


    她工作的亞東廣播電台,也在愛多亞路上,離淺倉先生住的旅館並不遠。如果有什麽意外情況,她可以盡快通知他離開。


    亞東廣播電台是一家小小的私營電台,全台上下不過十幾個人。


    他們播音的時段也很少,主要是早上七點到九點的社會新聞,中午十二點至兩點,還有傍晚六點到八點的家居生活。


    至於夜裏十點到十二點的播音時段,則完全靠主持人插科打諢、臨場發揮來填充了。


    廖若蘭在中午和夜裏,都有播音節目,很受聽眾歡迎,據說廣告收入也相當可觀。


    這天中午的十二點整,廖若蘭已坐在小小的播音室裏,頭戴耳機,麵對著麥克風,按照記者們提供的稿件,開始播音。


    她的聲音圓潤悅耳,僅聽她的聲音,就是一種享受。


    稿件內容很簡單,甚至無聊,她努力把它們說得幽默詼諧,妙趣橫生。


    下午一點整,她看見主編隔著玻璃門向她做手勢,知道自己的時間段結束了。


    她對著麥克風說:“各位聽眾,現在插播廣告。”


    然後就關掉麵前的機器。廣告之後,則是其他主持人播音。


    4-17


    正是她最後這句話,驚動了遠在四馬路的黃漢輝。


    黃漢輝住在四馬路泰吉弄的一棟老樓裏,是兩個小房間。


    此時,他正坐在桌前,匯集最近一段時間得到的,有關日本將在上海發動戰爭的情況。種種情況都顯示,日軍將在上海打仗。


    上海戰事一發,整個黨組織的工作也將隨之發生變化。但是,如何變化,卻要等中央派來的領導同誌做最後的決定。


    他桌上有一台老舊的收音機,正在播放亞東電台的午間播音。這棟樓裏的住戶比較複雜,他把收音機的聲音調到最小。


    就在這時,他聽到廖若蘭說的那句話:“各位聽眾,現在插播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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