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城的學期也是六個月。但畢業後卻被要求在高級電訊班裏再學六個月,學習密碼的編寫與破譯。之後,他進了南京洪公祠的特務處本部,成為一名少尉報務員。


    “七七事變”後,蔣委員長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將抗戰重心轉向上海。


    戴笠處長秉承蔣委員長旨意,立刻下令加強特務處在上海的行動力量。


    蕭安城等一批報務員被臨時抽調到上海,加強各行動隊組的電訊聯絡,就是戴笠采取的許多措施之一。


    1-4


    陳子峰和蕭安城坐了幾站電車,最後在朱葆三路路口下了車。


    他們就如兩個路人一般,晃晃悠悠地走進朱葆三路。


    朱葆三路長不過百米,卻是上海有名的酒吧街。


    街兩邊的卡巴萊酒吧鱗次櫛比,熱鬧喧嘩。一些妓一院、按摩店,則或明或暗地穿插其間。一些穿著妖豔的妓一女們,站在路邊微笑招唿客人。


    在這條街裏,連空氣都是奢靡的。


    路口有一家“安樂宮”舞廳,燈火輝煌,裏麵則傳出靡靡樂聲,令人神魂顛倒。


    陳子峰調查得知,這家舞廳是杜月森杜老板的產業。


    這條街裏最多的是外國水手或水兵,再有就是妓一女們了。那些外國水手或水兵們,要麽在酒吧裏喝酒賭錢,要麽摟著妓一女們招搖過市,高聲說笑。


    他們喝多了酒,最常做的事就是打架。處理他們的,是法租界的巡捕。


    此時,一些黃包車“叮當”響著鈴,飛似的穿行在小街裏,接送外出趕場的妓一女們。她們的身份,自然要高貴一些。


    據說,上海最底層的妓一女被稱作“釘棚”,並且大都是在這條街上混生活。


    “釘棚”何意?用一個外國水手的話說:“三毛錢的交易,比敲個釘子還快。”可見在這裏攬客的妓一女們,是最下等之下等女人。


    還有人說,“釘棚”應該叫做“釘砰”。“釘”,進去,“砰”,炮響,就完事了。


    陳子峰曾在這裏見過最快的交易。那個妓一女就靠在牆上,撩起裙子抬起一條腿,隻兩分鍾,就把那個急吼吼的外國水兵給辦了。


    也是,三毛錢的皮肉生意,什麽過程都省了。


    此時,陳子峰走在朱葆三路的陰影裏,一邊觀察左右,一邊在心裏猜測,那個寸頭是獨自住在這裏,還是和他的同夥一起住。要是他有同夥,這個生意可就做大了!


    他希望把這個生意做大一些才好!


    他和蕭安城慢悠悠穿過朱葆三路,很快就到了公館大馬路上。


    他們站在路口的“安樂也”男女理發廳門口的陰影裏,像兩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一樣,隨意地向街裏張望。街道不長,且燈紅酒綠,什麽人也躲不過他們的眼睛。


    他們一直等到後半夜,才在朱葆三路上發現異常情況。


    寸頭隻隔著三步遠,那麽意外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陳子峰非常後悔今晚出門沒帶槍!否則一槍斃他!


    1-5


    夜色黑暗,把無數罪惡包藏其中!也讓外人難以窺測其中!


    也是這天夜裏,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是黑暗夜色所包藏的無數罪惡之一。


    這件事無聲無息,卻如被點燃的***,慢慢地燃燒著,在不知不覺中引發出人意料的惡果!


    在朱葆三路東邊,與它平行的,就是四川路。沿著四川路往北走,穿過愛多亞路繼續往前走,其東麵,還有一條與四川路平行的路,叫江蘇路。


    江蘇路很短,也很偏僻。白天就人不多,到了夜裏,更是寂靜無聲。


    它的東麵,是燈火輝煌的通商銀行大樓和日清大樓,更顯出這裏的黑暗和陰沉。


    此時,一輛黑色轎車無聲駛來,在街邊悄悄停下。車門靜靜打開,車上下來的是一個中年人。他向街道兩端看看,就迴頭敲了敲車窗。


    車上又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人緊緊抓著女人的胳膊,一直把她帶到馬路中間,讓她麵向道路的北端站著。此時,汽車已掉頭開走了。


    先下車的中年人慢慢走到女人身邊,目光冷峻地盯著她。


    “我跟你說過的話,記住了?”中年人問。


    “是,記住了。”女人的聲音低而微弱。


    “你想活下去嗎?”中年人更陰冷地問。


    “想,想。”女人的聲音顫抖起來。


    “想活就不要動,一動不動,一直看著那一頭。記住,不要動!”


    中年人慢慢向後退去,陰冷的目光盯著她。


    女人全身顫抖,似乎快要癱倒了。


    那輛已經開走的汽車又開了迴來,並且加快了車速,並且直向女人身後撞過來。


    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


    那個女人即使意識到了什麽,也來不及了。


    隻聽她一聲尖叫,就被汽車撞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中年人慢慢走過去,伸手在她的頸部摸了一下,然後離開。他上了車,走了。


    道路中間隻剩下一動不動的女人,死了一般。


    但從中年人剛才的動作來看,她可能並沒有死!她叫羅玉珊。


    1-6


    被陳子峰秘密監視的寸頭,名叫川上武介。一看這個名字就知道,他是個日本人。


    更重要的一點,他是日本海軍軍令部下屬情報部,派到上海來的高級特務。


    他已經在上海生活了好幾年,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更了解上海的所有情況!


    他生於一九〇七年,父親是海軍軍官。他十七歲那年被送進海軍情報部所屬的中野學校,接受嚴格的特工訓練。


    他在中野學校的老師,海軍情報部少佐佐藤拓人,微笑對他說:“川上,你的事業在中國!”


    “九一八事變”之後,他主動請纓到了中國。開始,他是在日本駐沈陽領事館裏的警察署實習,具體實習部門是特種高級警察課。


    中國人將這個部門簡稱為“特高課”,私下議論時都會變色。


    後來,又是他的佐藤老師對他說:“川上,別跟陸軍那幫小子混了,太沒出息了!到上海來吧,做我的助手!”


    於是,他就到了上海。


    他的中國話說得十分流利,其中自然包括東北話和上海話。東北話的粗獷隨意,上海話的細膩委婉,都被他掌握得十分精確。


    他的中國名字很奇怪,叫蘭亭。他對這個名字很得意,認為這個名字有文化,有風度,也很儒雅。仿佛他這個孔武有力的日本高級特工,因此成了中國的風雅才子。


    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師妹,同為中野學校畢業的秋津雅子,就會揚起她秀氣的嘴角,微笑說:“儂老居,格個名字好娘氣來,頂呱呱唦。”


    她說的也是韻味十足的上海話。


    川上不想和她生氣。他認為他這樣的大男人和女人生氣,是件很丟人的事。


    他可是個智勇雙全的大日本海軍情報軍官!再說,秋津比他晚好幾屆呢,和她生氣,會讓別人笑話!


    秋津雅子也有個中國名字,叫秦雅麗,很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意味。


    她還有一個公開身份,是民國路和龍潭路路口“雅麗”酒吧的老板娘。


    在酒吧裏,她確實是個雅麗迷人的美麗女人。有時到夜很深,客人不太多的時候,她也會登上小舞台,深情款款地唱一個曲子,很受泡吧老克郎們的歡迎。


    1-7


    今天晚上,川上和秋津帶著幾個手下,去執行佐藤老師製定的秘密行動。


    這幾個月來,他和秋津一直在佐藤老師的指點下,秘密監視或觀察某些中國人。其中既有名震上海灘的大人物,也有毫不起眼,上不了台麵的小人物。


    所有這些監視和觀察都極其細密,包括他們的職業和家庭,他們的每日行蹤、交往範圍,甚至還包括他們的性格和處事行為,各個方麵,幾乎無所不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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