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沒想到,自己會在程府,再次見到翠華山認識的小姑娘,還和小姑娘說了好多話。


    雖然大多都是無用的閑談,但原本有些陰鬱的心情,竟然慢慢變好了許多。


    “辯機老弟,你又破戒了。”李淳風歎息道,“就你這種六根不淨的小和尚,竟然還是佛門大德?這佛門的門檻也忒低了些吧。”


    李業惱怒轉頭,“瞎說什麽,誰規定和尚就不能有個知心的朋友了?”


    “隻是朋友嗎?”李淳風笑嘻嘻,神色詭異。


    “當然!”


    李淳風聳了聳肩,也不追問,兩人眼看天色漸晚,返身折迴暫居的小院。程府側門,兩個黑黢黢的大漢抬著一頭牛犢偷偷摸摸走了進來,看到李業頓時眼睛一亮。


    “辯機兄弟,你瞧瞧這是撒子?”說話的是程家的老二程處亮,“俺爹聽說你有門手藝,叫甚……火鍋?對,就是火鍋,特意讓俺去了莊子一趟,看看有沒有牛摔死。”


    “你瞧,就這麽湊巧,竟然真的有頭牛摔死在莊子口,便給俺扛迴來了。”


    李業“……”


    貞觀年間,牛是最為寶貴的生產資源,朝廷提出興牛政策,然並無所得,之後便在農法典中規定禁止宰殺,違者輕判一年徒刑,重判刺配充軍,不可謂不嚴。


    就算是生病或者老邁受傷,也必須要去官府報備申請。


    但奇怪的是,老程家莊子上的牛死亡率特別高,隔三差五就會摔死一隻,以至於程府天天有牛肉,禦史台的噴子為此狀告了老程不少次,但這老貨每次都一個說辭,咬定是摔死的,誰若是不信,老匹夫便當場賭咒發誓,撒潑打滾。


    麵對這種滾刀肉,就連李二陛下都拿他沒有辦法,此事也便不了了之,當然,程府的牛肉大宴也沒有斷過。


    李業想起玄德師叔曾經的神仙操作,忍不住心中感歎,難不成玄德師叔也是老程家的種?


    程家兄弟也不廢話,挽起袖子開始宰牛放血,操作相當之熟練,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新鮮的牛肉便被削成薄薄的片擺在案板上了。


    大門口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一幫身著錦繡華服的青年衝進大門,急吼吼的往大廳鑽。


    “哈哈,程大棒槌可是出了名的摳門,不占咱們的便宜就很不錯了,竟然會想起請咱們吃宴,太陽打南邊出來了吧!”


    “為了這頓飯,我可打昨晚上就餓著肚子,狗日的東西,上次騙老子在添香樓花了好幾貫銀子,這次非得吃迴來不可。”


    “快快快,程處默那貨的嘴巴就是個沒遮攔的瓢,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


    一眾青年四五人擁擁攘攘鑽進了程家的大廳,一人占據一道桌案,大巴掌拍的啪啪作響,“程家棒槌,不是找俺們兄弟開飯嗎?飯呢?”


    “嚷嚷什麽,一群不知羞的小王八蛋,你們老爹就是如此教導你們的?”程咬金黑著臉大踏步走進大廳,眾人一看程咬金來了,全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糟糕,這老貨竟然在家?


    心裏念叨著,忍不住私下搜索程處默,這該死的憨貨,竟也學會騙人的勾當。


    “嘿嘿,伯父也在啊,某家受程家大郎相邀,還以為伯父不在府中嘞……”左側一人麵容白淨,穿著青白色錦織儒生裳,一頂儒士帽歪歪扭扭頂在腦門上,顯得不倫不類。


    “憨貨,學什麽不好,非得學那些咬文嚼字的繡花手藝,娘們唧唧的,一點都沒有男兒氣概!”程咬金斜著眼睛怒道,那青年一聽,頓時一垮。


    “哈哈哈,李二郎是個娘們!”另一人大馬金刀蹲坐在褥墊上,拍這大腿狂笑。


    程咬金不再理會,徑直走入內堂,眾人剛剛鬆了口氣,就看到程處默領著李業和李淳風兩人走進大廳,頓時吸引了一眾青年的目光。


    “程大郎,聽說你跟柴家的老二幹起來了,怎麽樣,沒吃虧吧!”一個黑黢黢身形矮小的青年竄過來,墊著腳尖拍了拍程處默的肩膀,“哈哈,柴家的孬慫玩意,某是沒有碰到,要是撞在某手中,非得讓他好看!”


    程處默嫌棄的推開此人,一手摟住李業,“俺給你介紹一個,這個比俺更黑更醜的小矬子名叫尉遲寶林,是鄂國公家的老大。”


    鄂國公尉遲恭?門神爺?


    李業雙腿打了個擺子,震了個大驚。尉遲恭的大名可謂是家喻戶曉,每逢年節還要貼在大門上鎮煞辟邪,可算是真正的神仙人物,而在大唐,尉遲恭也是跟隨李世民征戰數年,親手殺了齊王李元吉,將李世民捧上帝位的從龍功臣,可謂是根正苗紅。


    隻不過這長相……


    李業仔細打量此人,粗壯的小矮個,放在後世也就一米七不到,雙臂上肌肉虯結,皮膚漆黑又有質感,儼然兇神惡煞一樣的古怪模樣。


    確實比程處默還要更醜。


    “程棒槌安敢辱我,是覺得寶爺手中大刀不利乎?”尉遲寶林大怒,瞪著銅鈴一樣的眼珠子死死盯著程處默。


    程處默直接選擇無視,指了指坐在左側歪帶著儒士帽的白俊青年,“那個小白臉,則是英國公家的老二李思文,哈哈,是俺這幫兄弟中唯一一個會舞文弄墨的,來,李二郎,何不作詩一首,讓俺樂嗬樂嗬?”


    李思文翻了翻白眼,輕啐一口。


    “那個雷公嘴的家夥,是褒國公家的老大段瓚,最是不要臉的醃臢貨,以後可莫要和這瓜慫來往,帶壞了你。”


    李業勉強維持著自己得道高僧的形象,其實心裏已經炸開了。


    尉遲寶林的老爹尉遲敬德,李思文的老爹李績,還有段瓚的老爸段至玄,都是跟隨李世民打天下,經曆過玄武門之變,將李世民推上帝王寶座的功臣,位列國公,再過幾年,幾人的畫像將掛在淩煙閣上,以供後世瞻仰。


    眼前的這幾個年輕人,每一個都是功臣之後,家事顯赫,為長安新貴中的代表,無論是財,勢,都絲毫不遜色程家絲毫,而自己,竟然有幸跟這些人坐在一張席上吃飯?


    就好比一個買保險的,混進了官二代的飯圈,想想都有些振奮。


    坐在左側首席的李思文正了正儒生帽,感覺有些礙事,幹脆扯下來墊在屁股底下,略有些詫異的望著李業開口,“程大郎,不知道這位小師傅是哪一方的人物,不介紹介紹給兄弟們認識?”


    程處默嘿嘿一笑,齜著滿口大白牙,“俺這兄弟,便是前段時間治好了天花大疫,濟世救民的大總持寺高僧,也是昨日傳遍了長安城,打斷了孬貨柴令武胳膊的辯機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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